云景怡恍然一怔,心中涌上一阵异样,忍不住问:“祭拜……故人?”
“是,祭拜我的救命恩人。”
沈星煜说着,不知从贴身何处拿出一柄小巧的匕首,他一手利索地推开鞘,飞速在掌心中划过,殷红的血顿时汹涌而出!
他举着手,任由鲜血从伤口处流下来,缓缓滴落在桫椤树的根部。
然而尽管是用鲜血祭拜,枯木也再难有一丝生机。
他的玄色衣衫几乎快要淹没在夜色中,黑暗中,月色下,他的眼睛中闪着明亮的光,像九天上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云景怡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走上前为他包好掌心的伤口,她垂着头,一言不发,沈星煜只能看到她宛如鸦羽的睫毛。
“云医师想说什么?”
她很少如此沉默,一定有些话此时藏在心中。
包扎伤口的手指在帕子上打了一个结,将他的掌心牢牢绑了起来,沈星煜的视线中,她倏然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
“所以,秋医师已经亡故了,对吗?”
沈星煜低垂眼睫,四肢百何中仿佛结满了冰刺,他稍稍动一下便痛彻心扉,黑暗中的玄衣人沉沉点了几下头,声音低哑:
“是,已经亡故了。”
云景怡掌心贴着枯萎的桫椤树杆,仿佛想要确认什么:“是因为她曾相救于你?”
他孑然一笑,有些凄冷又有些自嘲,手掌微微握紧了帕子,伤口的痛感令他双眉皱了一下,沈星煜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应该是吧,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我活不下去了,连亲生父亲母亲都相信了那些医师的话。”
“没想到,我竟然被她救活了,甚至最后还与她的女儿定了亲。”
云景怡心中徒然升起一阵寒意,未曾料想,秋医师竟然是因为当年救了沈星煜才意外亡故!
沈星煜突然抬起双眼看向云景怡,他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眼神中闪过许多复杂的事物,二人之间的空气凝结了,一时之间,四处寂静,只能听见彼此轻微又沉重的呼吸声。
片刻后,沈星煜突然向前,手掌扣着她娇柔的双肩,一双明亮的眸子钉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是要将她整个人印在自己灵魂深处。
他向她走近了一步,嗅到她身上幽然而起的茉莉清香,夜风中听到他的声音:
“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他的手掌炽热,手指牢牢抓着自己肩膀,仿佛是怕自己逃跑一般。
云景怡看向他眸子深处,那里闪着熠熠光芒,一如他整个人般璀璨:“并不是,沈将军顾念旧情,这是人之常情。”
“哈哈,你不知晓,整个天都城都等着看,镇北侯府那位不近人情的世子最后会与谁成亲。”
他握紧了掌心,月白色的帕子上渗出一丝血红,云景怡将他的手掌握在自己手中,轻声问:
“那个小女童是秋医师的女儿,后来,她搬去了南疆,所以你们之间再无任何联络,对吗?”
难怪他曾经说道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书信往来,也没有用过镇北侯府的势力前去寻找,时隔这么多年,小女童已经长大,只怕是再也不愿与沈星煜相见。
沈星煜低垂着头,任由她一双柔荑捏着自己的双手,自己这双手曾经握起兵刃,杀过人,染上无数鲜血,如今整个大靖朝最年轻的将领屈身在她身侧,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前尘往事。
“夜很深了,该回府了。”
云景怡拉着他的手朝来的方向走去,这里毕竟是一处荒芜禁地,若被其他人发觉,恐怕会引出不少事端。
正当二人踩着荒草走到前院时,月色下忽然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仿佛是有人用超绝的轻功落在院中某一处,只能听到晚风吹过衣袂的声响。
沈星煜整个人身型一紧,坚实的手臂将云景怡拦在身后,抬眼看向落在院墙高处。
云景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院墙上站着一个人影,借着月色看到那人穿着夜行衣,用黑布蒙着面,右手中提着一柄长剑。
然而那人只是立在墙上,静静地看着二人,并未有其他动作。
月色如华,荒宅寂静,若要在此刻杀人,只怕过了十天半月也无人知晓。
夜行人手腕动了动,只听到空中传来一阵破风声,沈星煜闪电般抬手,右手食指与中指从半空中截到一个精巧的飞刃。
飞刃并未朝着二人命门而来,力道也并不大,似乎是有意让沈星煜截获。
而在飞刃的尖端上刺着一张小小的纸条,沈星煜取下纸条打开,上面的字迹令他不由得皱紧了双眉。
再度抬起双眼,墙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竟然是二皇子的手信。
可是,在整个天都城中谁人不知,二皇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