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白突然喊住他。
“你见过潘子吗?”
木安不意他会有此问,停在原地,思索两三秒,得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于是他诚实地摇摇头,吴二白“嗯”一声,没有第二句话,只重新端起茶碗,垂着眼吹开茶沫,同时右手敲桌两下,大门被瞬间拉开,立马有吴家的伙计来请他出去。
没有头绪的事,他从不纠缠,转身就离开了吴家茶馆。
等他开车回家,木乐乐正好下课回来,扯上他一步三蹦上楼吃饭,王胖子早已拿着锅勺冲着楼道叫骂三四遍。
饭桌上,吴邪在摆筷子,张起灵盛饭盛到第五碗,木乐乐被揪去厨房端菜,滚滚上升的热气汇聚成一副烟火画卷,欢声笑语,吵闹不歇。
木安坐在桌前,看见一旁阳台上生长的水培绿萝,翠绿的叶子被晚风轻轻浮起,天色低垂,在昏暗与明亮的交际线中,被压出一层奇异的粉紫色。
他在四合的暮色中模糊地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汪家了。
原来所谓前尘如梦,无需半生消磨,不过是寥寥几年的事。
自从与吴邪他们一起生活以来,时间飞逝如流水匆匆。
他们在杭州休养生息,等待送去北京的古地图修复完成,因着时代久远,修补工作并不算轻松,但好在解雨臣有门路,他们只用准备好去巴蜀的装备,坐享其成就行。
今年夏季的杭州多雨,倾盆般的大雨连日浇灌不停,雨点缀连成线,像巨大的透明笼子,普天匝地的罩落下来,打的好几株荼蘼都蔫了叶子。
开到荼蘼花事了,今春最末的一抹余馥都凝聚在黄白重瓣之上,木乐乐看护的紧,她选修课有一门实践作业需要花草的培育记录,木安就天天掐着天气预报的时间,在下雨时把花盆搬进来,出太阳时又不厌其烦地搬出去。
恋爱开头几个月一般最上头,木安每天在家,也就能在饭桌上看见她两回,其他时间不是在楼上就跟张起灵出门遛弯散步,他乐得无人聒噪,占山为王的日子过得自得其乐。
雷雨天还在肆虐,渐渐的,他发现木乐乐的精神气一天不如一天,时常双目无神黑着眼圈,有时候夹菜的手都会哆嗦,精神更是不济。
比如一盘满满当当的糖醋排骨,她一筷子就精准无误的夹在生姜上。
一开始他以为是雨声吵嚷,趁着她出门约会的功夫,买来一幅厚厚的隔音帘,加装在装饰帘的后面,但好像没什么卵用。
她的睡眠质量没有得到改善,白天依然困的半死不活,问她就用垃圾话敷衍过去,犹疑不定的神色却被木安尽收眼底。
她既不愿明言,他也不追问,只在睡前热好牛奶端给她,听着房间内的声音渐次安静,他就搬把椅子坐在门外,闭目养神,静静等待。
在凌晨三点的时候,他果不其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尖叫,似乎是刚从噩梦中挣扎醒来,他直接暴力破门,闯进去时木乐乐正僵直身体的坐着,满脸乱七八糟的泪痕,还有水珠在眼眶里打转,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整个人因为过度惊惧而显得憔悴不已。
他打开大门,把椅子搬进门里,再度对她发起灵魂拷问。
人赃并获的木乐乐看见木安面色严肃,心知不好再继续隐瞒,只得垂着头缓缓向木安交代,这几日都是噩梦在摧残她,定点定时,在每次雷雨天准时发作,并且是极为逼真的梦境,演绎着她在秦岭所遭遇的点点滴滴,以另一种她不愿意面对的结局,强迫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溯。
她被噩梦折磨的心力交瘁,已经多日没有好好睡过一觉,疲惫和心惊流连在眼角,化成两抹浓浓的乌青。
木安听罢就点点头,示意她接着睡,他会守护在她床边。
木乐乐嗫喏着躺下,许是几日的疲倦加身,雷雨稍减,没几次呼吸的间隙,只见她高耸的肩膀缓缓低垂下去,已然沉入安眠。
他起身轻手轻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看到窗外骤雨如幕,依旧滴滴答答的下个不停。
这时,雷声忽然破开层层的雨帘,以撼地之势轰响在他们头顶上方,木乐乐又一次带着满头大汗猛地坐起来,脸色扭曲,痛苦不堪。
他的介入,好像没有作用。
雨势昏沉,木安尝试过许多办法,在木乐乐身上的作用却都微乎其微,最终是天色大亮后雨云散去,雷电销声匿迹,她才一脸倦色地倒头睡去。
木安搬走椅子,替她掖好被角,沉凝的眸光掠过她苍白的脸颊,又转向窗外。
小雨淅淅沥沥,有愈发减小的趋势,他揉揉眉心,眼神在斑驳的雨影中逐渐发散开来。
终日睡不安稳也不是个事,木安知道她不好意思麻烦张起灵,但他嘴巴又没被封上,既然张起灵是给人当姐夫的,姐姐有难,不找他还能找谁,况且他记得在出院那天,张起灵曾用一副又平淡又恳切的语气嘱托他好好照顾他姐姐,现在这状况他搞不定,该姐夫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