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过,转眼便到了寒露时节,一场骤雨急来,打落满地残红,整个院子都萧瑟了几分。
府邸的修葺早已完成,朱墙黛瓦并着凋零的枝叶,不甚配称,眼瞧着就要入冬了,即便没有这场雨,想来也撑不了多久。
青梧便索性让人买了些耐寒的花木四处植上,又亲自到集上选了数十株梅花,院中选了八重寒红和黄香梅两种,园中的湖旁则选了照水垂枝和龙游梅,待到冬日落雪时,衬着料峭春冰,应是极好看的。
青梧怀里抱着皎皎坐在廊下,看着下人在院中忙活。
小家伙又长大了不少,圆滚滚一只,乖巧趴在青梧膝头,懒洋洋翻了个身,伸长爪子轻勾青梧衣衫上的襟带。
待日影移上中天,梅树便都植好了,青梧将怀中的雪团子交给春归,起身理了理衣衫,吩咐人套了马车,今日还有事做。
前几日沈府来了信,道是沈茹月已定了亲,许的是户部照磨所照磨刘于钦,也是沈修的下属,门第是低了些,好歹是做正室,沈茹月庶女的身份与之相配倒也算不得辱没,况且有沈修这位岳丈在前头开道,将来的路子想必不窄。
只是对家时间紧,家中老夫人抱病卧床,大夫言时日无多,此番怕是存了冲喜的心思,婚期便定在了下月。
沈茹月自小便是个腼赧性子,赫然定了亲事,心下自是有些慌乱,青梧是府中头一个成婚的姑娘,沈修的意思是让青梧回一趟沈府,与沈茹月说说体己,姐妹间的闺话总是比长辈的刻意规劝更好入耳,是以便递了信给青梧。
虽说与沈府有了些龃龉,但沈茹月却是少有的对自己存有善意的人,左右无事,去一趟也无妨。
回内室取了些自制的有安眠之用的帐中香,又换了一身衣衫后出了门。
沈府还是和此前一般别无二致,只是来往的仆婢不再如履如临,脚下的步子都松展了不少,就连为避锋芒而终日闭在院中的姨娘们也都带着子女出来走动了。
门上的婆子见着青梧回来,俱是一脸喜气,一边朝院子里通禀,“大姑奶奶回来了!”一边迎着青梧往里走。
如今李家失了势,大姑奶奶便是沈家最最尊贵的人,虽说景世子身子不成器,但好歹背靠着景王府,自不是从前那无依无靠的孤女,且使篷还须看风色,她们做下人的自小便要紧盯着府中的风往哪儿吹,若是有幸在主子面前得了脸,何愁没有康庄道?
出嫁女回娘家头一件事自是要见过长辈的,所谓伸手不打笑人脸,青梧随手给了那引路婆子一些赏银,那婆子便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
到松鹤堂时,沈老夫人恰好歇过午觉起了身,秋日最易疲困,沈老夫人面上也恹恹的,青梧与这祖母素来不亲厚,也没多少话说,聊得最多的还是沈茹月的婚事,也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李家的事。
一盏茶喝尽,因青梧今日过来还有事在身,沈老夫人嘱咐了几句便摆了摆手,顾自歇息去了。
线香装了一式两份,俱都交到梁嬷嬷手里,一份自然是给沈老夫人,另一份则是给梁嬷嬷准备的,梁嬷嬷捧过匣子自是感熨至极,想不到当日动了恻隐,多照拂了这自小仃伶的大小姐几分,竟会让她一直心存挂念。
心下暖融融的,含着笑将青梧一路送至松鹤堂门口,青梧道了声留步,梁嬷嬷这才停下。
青梧出了松鹤堂,去往沈茹月所居的倚竹院,却又在檐廊窗槅下碰上了锦姨娘。
锦姨娘往日素净的衣衫今日绮艳了些,面上亦是眉舒眼笑,全然不见此前的卑训,歌伎出生的她容貌自不必说,稍稍打扮便可窥其风姿,也难怪她膝下仅有一女还能得沈修荣宠多年。
她手里提了个黑漆螺钿食盒,正往前院去,想必是去给沈修送吃食的。
瞧见青梧从檐廊那头过来,正朝着倚竹院的方向走,亲亲热热的上前打了招呼,又笑着道:“大姑奶奶今日应是为了月儿那丫头来的吧?你说这也是定了亲的人了,这么点小事还要麻烦大姑奶奶跑一趟,真是不该。”
沈修近日多半都是宿在她房中,递信之前便已与她透过口风,她本想着青梧如今既嫁了世子,那身份自不是如今的沈家能比的,何况沈茹月不过一介庶女,哪能劳世子妃大驾,不成想今日竟真来了。
其实沈修的心思她多半也知晓一些,此前李家正值昌盛,后来又出了位皇妃,一时间风头无两,沈修当然得靠紧了这棵大树,任李氏在后宅如何兴风作浪,都只能忍着。
现如今李家失势,他也不用再夹着尾巴,之前因李氏之故,对其他子女多有冷待,特别是生母早逝的大姑奶奶,前段时日又因为了李家奔走,父女间生了嫌隙。
沈茹月因突来的亲事心有忧惧是不假,但更多的却是借着这个由头让大姑奶奶回来一趟,好让外人知晓,就算是李家倒台了,沈家依旧还有靠山在。
只是这话自是不能说出口。
青梧倒没想那么多,只是笑着寒暄,“都是自家姐妹,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