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把燕窝收走。
太后跟她说完,视线转回二人身上时,脸色又变重。
先让曹都知跪着,她转问姓盛的,只道:“太庙祭祀时,随行的车驾都有规制,如何就把皇后排在后面,坐娘子们的车,反倒让高氏坐玉撵?”
可见太后虽在病中,但连细枝末节也掌握。
盛都知镇定地说:“臣奉命准备祭祀用品,玉撵是照皇后殿下的规制,且也是为皇后殿下准备的,至于高贵妃为何越俎代庖,臣有话要秉。”
似乎其中还有内情,太后无动于衷地动动唇,道:“你说。”
盛都知说:“当时圣上已登车,随后,庆吊官容渊便请高贵妃乘皇后玉撵,臣觉不妥,却不好干涉,容渊总揽祭祀大典,臣若当场置喙他的安排,恐会误了大典。”
“容渊是礼部的人吗?是什么官位?”,庆吊官是临时指派的人选,一般由皇帝指派,太后并不识得此人。
盛都知奏道:“回太后,此人是翰林院待诏。”
太后挑眉,说:“竟然是进士出身?”
按说翰林待诏一般不会担任此等差事,既如此,太后更加深知,此事是自己的好儿子故意为之,他抬举高氏,打压陇西,想借此看众人的反应。
太心急了。
吕姝英接过话,说:“此人不仅进士出身,还连中三元,是陈相的学生,姑母可能没印象,圣上惜才,这一年来一直让他随驾。”
太后对跪伏在地的曹都知说:“你先起来。”
曹都知感恩戴德,做足了忠臣模样,谢罪起身。
“你们二人常在君前,要知道分寸,圣上被朝政所累,不可能万事周全,你们就该事先提醒,替他顾及,若圣上没空处置,你们也该来回哀家。”
吕太后话里有话,敲打他们,圣上还有亲娘在,没有擅专之权。要他们分时候、弄清楚自己是谁的狗。
“是,太后,臣知错。”,曹都知说。
“回太后,臣也知错。”,盛都知也道。
“这次的事,宗室老臣们都有不满,圣上打了陇西的脸,得有人替他补过,你们二人受罚是免不了的。”,太后道,“罚奉一年,以儆效尤。”
来之前,曹都知还以为至少得丢掉半条命,没想到只是重拿轻放,他这才偷偷松懈了绷紧的筋。
“那个翰林,叫什么来的?”,太后不甚耐烦,问道。
“回太后,此人名容渊。”,盛都知神不知鬼不觉,将罪责全推到他身上。
“杖责三十,让圣上监刑。”
二人遽然惊心,太后这是要打圣上的脸,让他低头认错,给陇西一个交待!
那高贵妃。。。。。。简直不敢想。
“怎么,不会传话吗?”,见二人安静如鸡,太后蹙眉,隐约已有薄怒蕴织。
“是,遵太后意旨。”,岂有不遵太后之理,二人再难,也得照办。
人一走,吕姝英就扶太后回后殿。
不知姑母处置了一堆人,对高贵妃又是什么章程?
正想再问,只见姑母停在道旁一抱翠竹前,周围绿意幽挺,篁影笔颀,一只老迈枯瘦的手伸向竹枝。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可惜皇后的心不在煌都,唉!”,吕太后拂了拂薄尖的细叶,神色幽戾。
吕姝英明白了,高氏出身寒微,根基太浅,而萧芙白身后是陇西,虽心不在此,但仍有避风之地。
如今圣上贸然对皇后失格,扔出高氏这步棋,已经犯了众怒。
“姑母,高氏毕竟是兢儿之母。”,她道。
“放心,我不杀她,高家最后留给圣上处置,但高氏别想再倒反天罡,一个破落户,仗着有了子嗣,就把胆子养大了,敢盯着后位。”,说罢,太后扶着侄女的肩,叹道:“你呀,不听我的话,当初若是你做皇后,哪来这些麻烦!”
吕姝英撅嘴,说:“明明是姑父给表哥赐的婚。”
太后眼中映着修长的竹节,不以为然道:“要是我先定了你,你姑父又能怎样?说来说去,还是你太由着性子,非要嫁给那个宋溭。”
吕姝英心里直怄,她才看不上赵显那个色坯妈宝!
至于宋溭,是自己欠他太多,还未好生弥补,偏偏他又命短,早早便已离世。
待两位内省都知领罚后,慈宁宫又发一道懿旨,晓谕后宫:
即日起,由皇后重掌中宫之权,另,褫高氏一品贵妃之位,降为三品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