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沾了一身雪土。
“主人!”十六赶忙去扶。
姜钤并未配合她,看着田边露出的一角石块,神色讶然。
胡强担心:“这是咯着哪儿了?”
“十六。”姜钤半蹲在地,沉声吩咐,“把它挖出来,仔细别伤着。”
“是!”十六为主人的关心感动不已,转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句“别伤着”说的原来是这块破石头。
寒冰冷硬,小姑娘手脚并用,男子汉却在袖手旁观。张三顺看得别扭,也不知为何他们对一块石头起了兴趣,劝阻道:“十六妹,俺和胡师弟去拿两把铁锹来,你和文师弟等着就好,别冻着手。”
他们前脚才走,十六已用蛮力生生砸开冰块,惊奇道:“主人,这石头上有字欸!”
姜钤凑近,待看清那些风化严重的篆文碑刻,心头一紧。
十六不由想起一些传闻:“主人,我顺子哥听说破石冈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里没开荒时立着一堆人模鬼样的破烂石像,风一吹,那呜呜声特别吓人,老百姓都不敢靠近。只有破石冈掌门不怕,才在这里设了宗门。”
凡人无知,出身仙门的姜大公子却是熟悉得很。
神文,石像,此地分明是上古神庙的遗址。
虽然仙门重视信仰,但在凡间不起眼的角落,古迹还是未能留存。待把铭文拓印下来,也许能通过残阵直接与神女沟通。
神族于他,不只是救赎,更是理想。
这番际遇,是神女在冥冥之中指引他吗?
姜钤眼神微暗,不顾雪湿泥泞,端正跪于残碑前,默诵道:“云空过往,凭香达信,暂住圣驾,敬慕金颜。”[1]
神的仁慈在于,只要你往前走,她总是给路。在神的字典里,行与路共用一种解释。[2]
于道盟而言,姜钤是一块啃不动、咽不下的顽石,固守着玉京的门关,分寸不让。然而在神踪渺茫之际,他是第一个与魔道划清界限之人,百年不改初心,守着隐云庄一片净土,虔诚等待神族归来。
他坚信,矗立紫极峰顶的,必须是神。
薄日曚眬,青年小心翼翼摩挲着石块,侧颜如松风水月般清疏淡然,十六看在眼中,一阵触动。
不知听谁说过,信仰神明的人,通常都不会太坏。
张三顺扛着铁锹大大咧咧跨进此间,一脚踢在十六刚刨出来的宣德炉上:“文师弟只管吩咐,你指哪儿我撬哪儿!”
铜炉在乱石堆里碰撞滚过一圈,姜钤看着炉壁上肉眼可见的瘪口,好像一颗心也跟着瘪了。
胡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啧声道:“这小锅瞧着大小合适,正好拿回去盛汤。”
“……”这是文物,文物啊。
*
破石冈白日鸡鸣犬吠,夜里蛇行鼠窜,传闻中的滕掌门却迟迟不肯露面,更别提询问入道功法了。姜钤忍了三日,终于在接过十六手中一盏满是莫名沉淀物的茶时,彻底绷不住了。
他是来清修的,不是来渡劫的。
趁十六去镇上买茶时,姜钤支开师兄师姐,径直去了掌门居所。
时间紧迫,他必须退出破石冈。
掌门住处同样四壁萧条,屋内不见人影,只有粗细不一的藤蔓盘结在一起。
姜钤提步问:“滕掌门可在?”
鞋尖不慎触到地上藤枝,那东西竟陡然一颤,再往里走,那些藤蔓迅速流动起来——有妖气。
如今他类同凡人,连惊红剑都无法召唤,何况伤势未愈,对上妖邪没有任何胜算。
姜钤心下警觉,正欲撤离,却见那些藤蔓曲折环绕,堵死了唯一的木门。
他自恃善于谋略,此刻却想不出任何解围之法。
“你就是新来的弟子?”苍老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方才吓着了吧?”
姜钤仰头,只见房梁上粗藤错落,屋顶中心贴着一张满面沧桑的老人脸:“老朽是古藤成妖,前阵刚度过百年一度的天劫,眼下还未恢复人身,才怠慢了你。”
他挤出一个自以为慈祥的笑,没有血色的脸上皱纹攒聚,显得瘆人至极。
危机解除,姜钤的表情却更加难看,艰难问:“这里可还有其他妖?”
滕掌门呵呵道:“人妖一半对一半吧,都是些没出息的,前些年好不容易带出一个有天赋的成精夜壶,还被颜如玉那厮弄回原形了。”
那一天,姜钤浑浑噩噩出门,只觉坚守了几百年的仙族风骨,快要保不住了,
拜师在妖门,简直是污染清流,是愧对先人的奇耻大辱。
*
得知破石冈大半为妖后,姜钤多次想走,但那些在道盟折冲樽俎的话术,对这些脑袋缺根筋的人来说,根本毫无作用,偏他碍于颜面,又不肯明说。
既如此,便只能向外借力。
秘密隔间内,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