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头,“哥……”
黄茵腾出另一只手拉她起来,“这样蹲着,腿不麻吗?”
她顺着他的手在榻边坐下。
黄茵转动轮椅后退了两步,“半个时辰后,我让医童来给你换药。”
江龄颔首。
黄茵离开,关门声从身后响起。
“阿龄……”梓萱艰难开口。
“殿下不必愧疚。”他打断她,再次对她露出笑容,“臣今日本来便报了必死的决心……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臣何等有幸,能追随殿下,便是一死,又有何惧?”
心底一颤,梓萱失声道:“阿龄……”
“殿下,”他咳了两声,梓萱想阻止他再说下去,却被他坚定地推开,“臣从未像今日这般清醒——清醒自己是作为男儿长大的……”
江龄靠在软枕上,呼吸微弱,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能读书,认字,考取功名,认识殿下……”
窗外的阳光斜过窗棂悄悄落进来,他越过她的肩头,看向窗外的那个世界。
“臣读了十几年的书,一开始是为了给父亲争口气,到了后面是为自己争一口气——臣想要那个人后悔!”
“可忽然之间,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对她笑了一下,这笑容因为洒脱而明亮,“能结识殿下,公子,能为百姓做之前我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能看到他们眼中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殿下,臣忽然不恨她了。”
他眼中有光芒闪烁,却没有分毫落下。
梓萱握住他的手。
“我以为……”话说到一半,她自己先摇了摇头,“阿龄,我很害怕,怕宫门前那场刺杀会让你觉得……这一切都是错的,这世道或许还是不变的好……”
江龄道:“梓萱……后悔了吗?”
***
“什么嘛,”尹府内,延陵愤愤不平道。“这肯定又是崔家做的手脚!”
尹延靖脱下官帽,侍从快步走来,奉上新茶。
“那个人没有说谎,虽然有受人挑唆之嫌,但他遭受的苦难也都是真的。”
“那是那些女人有眼无珠,”尹延陵冷哼两声,“他不去踩负心女两脚,还要反过来斗自己人,无能!”
尹延靖看了眼自始至终低头沉默的尹延飒。
“三妹以为呢?”
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尹延飒露出惊恐的表情。
“我……没有什么想法。”
尹延陵差点对她当场翻白眼。
“是吗?”尹延靖淡淡看着她,看似漫不经心,但尹家兄妹都清楚,这便是她不给出答案,便绝不罢休的意思。
尹延飒微微低下头,避开长姐锋利的目光,“他们生来便没什么选择,最大的仰仗便是婚事。现在连这条路都没有了,他们当然要恨害他们失去这条路的人……”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几乎低不可闻。
尹延陵皱眉,“要是能读书考状元,谁还在乎嫁不嫁人啊?”
“有人在乎,便不能视之不理。”尹延靖淡淡道。
“那岂不是顺了崔家的意?!”
“如果她连这点问题都无法解决,便说明这条路根本不值得走下去。”
尹延陵忽然一静。
***
梓萱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女皇说她越来越像秦铮了,或许真的是吧。
“你生死不明的时候,我怀疑过,痛苦过,”她深吸了一口气,“是不是这一切都是我在把我认为对的事情强加给他们,是不是这样的‘对’反而是一种残忍,反而让他们的生活万劫不复……
“可你刚才那样对我说,”她对他微微一笑,“让我相信,我选的方向没有错,只是方法还不够周全……”
江龄回握住她的手,“只有殿下不后悔,臣就陪殿下一起走下去!”
“好,”她眼底的光亮起来,“一言为定!”
二人相视一笑,梓萱起身,将他的手放回被中。
“你就在大哥府上好好养伤,不用担心家中。”
江龄颔首。
梓萱露出笑容,明明前路还一片渺茫,心底却忽然生出一股坚韧的力量,生机勃勃。
门廊外,秦铮负手站在门外,目光从她刚刚与江龄交握的手上划过,一言不发地走下台阶。
中庭内,黄茵正在抚摸府内豢养的白犬。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没有寒暄,也没有诘问,连目光的交汇都没有。
直到屋门打开,有人影从门后闪出。
黄茵露出笑容,“三妹。”
“哥。”她走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肩膀。
“哥,谢谢你。”梓萱小声道,女皇那日对她发怒,今日却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