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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月廿一,长安大雪。
半数落在家家户户早早挂起的红灯笼上,一粒落在李枭闲肩头。
彼时他胜仗归来,风光无两,引得万人空巷的盛况。
秦昭岭在人群中,一手牵着爹爹,一手拿着串糖葫芦。
被人推搡着,手一滑,糖葫芦飞了出去,正中李枭闲身骑的白马脚下。
一秒不过,糖衣就被踏出一声清脆的响儿。
可惜人声鼎沸,只有注意力在此的秦昭岭听到。
她眼含热泪,还未来得及告诉爹爹,那糖葫芦便被他身后的士兵二次践踏。
紧接着,是李枭闲回荡在人群中的壮志豪言:“此次归城,本将军便告知陛下,我这种病秧子可打胜仗,我朝女子一样可入朝为官。”
哄闹声更大,人群更加熙攘。
所以那一天,她没看清他的脸。
隔天秦昭岭贪玩,爬到了厅堂的房梁上,恰逢爹爹下朝,同娘亲聊起天。
露头免不了挨顿数落,她便老老实实窝在上面听。
道是小将军竟真趁着一时风光向陛下提及此事,可老将军的死对头老丞相一听,不乐意了,带着他那状元郎儿子第一个出头否决。
娘亲最喜听八卦,紧着问后续。
爹爹喝了一口茶,压低声音:“我们这群家中有女儿的文官,虽心向着小将军,可到底不能驳丞相面子。”
娘亲不由得惋惜:“诶!亏我还想着岭儿那样机灵,你又身居要位,能进宫谋个一官半职也极好。”
“非也非也。”爹爹摸着胡子,笑道,“文官心思难揣摩,那群武夫还不好揣摩么?个个都心怀义字,更何况小将军什么赏赐都不要,就这一个请求!”
本以为没戏的娘亲一听又有戏了,可偏他不将话讲全,怒斥:“莫要绕弯子,我一介女流,没你们那些文人的脑袋,有话直说!”
“丞相那些门生还未站出来,就被老将军的门生呵住,七嘴八舌地质问,究竟是谁立下大功,若不是小将军在此,任谁来看都以为是丞相亲自上战场打退了匈奴!”
娘亲“噗嗤”一声笑出来,紧着用手绢遮,却也心急地问:“再之后呢?”
“自然是谁立功听谁的,赶紧让咱们家好女儿准备准备去私塾吧!”
话音到此,被“扑通”的声响打断。
扒在房梁上的秦昭岭一个没抓稳,摔了下来。
她全然没顾爹爹和娘亲复杂的表情,一手捂着腰,一拳锤着地:“爹,娘,我不当文官,要当就当武官,我要拜到小将军门下!”
当时秦昭岭年幼,满心满眼只想着:糖葫芦之仇,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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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廿五,秦昭岭初到将军府。
非要纠结,也算作初见。
那时李枭闲鲜衣怒马少年郎,秦昭岭不过十一二,一张包子脸没长开,却已经有了成人的心计。
此次入将军府,一来打探地形深入敌营,二来进行潜伏,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只是初出茅庐,大意了。
没想到李枭闲在练兵场不练武,召集了一帮子少年比射箭。
偏秦昭岭矮,误打误撞走到了放靶子的地方。
还未转身看见靶子,一支箭就破风而来,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满脑子出师未捷身先死。
好在箭尖离眉心一寸之时,被窜出的李枭闲抓住,腾空停在了那儿。
四目相对,秦昭岭又想起卧薪尝胆,不能露怯,强行稳住已软的双腿,这才没跪下。
本以为自己表现得够好,却听李枭闲爽朗的一声笑:“好傻的包子。”
秦昭岭嘴角抽搐,新仇加旧恨。
饶是没料到,这仅仅是他们斗智斗勇的开端。
李枭闲瞧她细皮嫩肉,美名其曰要她先从锻炼开始。
所谓锻炼,给他端茶倒水,热了遮阳,冷了熬药。
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奈何秦昭岭深谙成大事者,忍辱负重:“先生睿智!”
如此数月,李枭闲又嫌她身子骨弱。
别人扎马步一个时辰,秦昭岭要加练半个时辰。
本以为她会连哭带闹,不成想秦昭岭严于律己:“先生英明!”
一年半载过去,李枭闲终于满意了,可战事又开始了。
本就是年少成名,家世显赫,如不累积战功,难保朝中不会有闲言碎语。
临行前,他将秦昭岭叫到身侧,准备传授她一招半式。
秦昭岭是个聪明人,学得有模有样。
学完后,还替他熬了碗药。
李枭闲边喝边许诺:“等归来之时,岭儿要什么,本将军给你什么。”
说实在话,秦昭岭自己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名字在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