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天气依旧干燥,散发着初夏的暑气,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像是怕燥热刮进屋里,只有檐下还留些许阴凉,神牌悬于风中轻轻摇晃。
“咻咻——”
石块铺成的村路空无一人,放眼放去,只有一排古旧的土砖房沉默地矗立于两旁,若不是知道屋内有人在透过缝隙向外窥伺,许蔚还真就以为这是个无人居住的荒村。
她沿石板路不紧不慢地行进,左转右看,时而摸摸别人家的栅栏,时而踢踢路上的小石子。
手上也没闲着,一手抛接细长的红色雕像,漫不经心,仿佛下一秒就会失手摔在地上。
极小声的窃窃私语自紧闭的房门窗后泄露,炙热的视线紧紧贴在空旷小路唯一的生人身上。
她一路向前,沿着长长的石板路,像是要直接走到村尾去。
脚步经过某个拐角,顿了顿,又继续向前。
“嗒,嗒,嗒。”
空气中传来另一种细微、轻悄的踏步声。
这声音似有似无,不仔细听完全无法注意到,初时还辨认不出方位,像是从每个方向过来,又像在不断变幻方位。
一会出现在东面,下一刻又跳到了北边,随之而来的是低低的童声絮念。
声音越来越大,直至从模糊不清变得极其清晰。
“天将晴,晴不雨,姥姥带我讨饭去。”
“花要碾,酒倒翻,红筷子点白糕糕。”
“发财树下白菜心,果果捣碎鱼眼睛。”
“腥肉腥茶换新衣,姥姥送我命归西。”
许蔚停下脚步。
前头的土砖房不知何时变成一座庞大的坟茔,四周竖起人高的泥墙,泥巴垒起的土堆占据了近三分之二的位置,叫人怀疑底下埋葬的究竟是怎样巨大的尸体。
坟茔正中,饱受风雪摧残的石碑直插进土堆中央,周边散落着一层薄薄的香灰。
穿着破旧的一老一小蹲在拱起的土堆前,翻弄香坛前的贡品。
下雨了。
天上乌云蔽日,天光暗淡,雨丝倾斜,打在人身上激起一片清凉的疼痛。
许蔚很快便浑身湿透,连发梢都聚起成股水珠。她敛起湿漉漉的眼睫,静静立在一老一小身后。
雨越下越大。
哗啦啦的雨声激烈地撞击耳膜,侵占听觉,隔绝了其他嘈杂琐碎之声。
小孩一脚踢翻坟前酒瓶,酒液撒了一地被雨水冲散,他抓起一把鲜花,撕扯着塞进嘴里,又很快全吐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胡乱蹬腿。
老人左右张望了一会,伸手拿过贡碗上插着的红筷子,用胳膊挡雨,夹起碗里已被泡发的糕点送入口中。
“姥姥,饿,孙孙饿……”
小孩盯着老人一口又一口吃白糕,馋得直咽口水,扒着地上的泥巴嚼了几口。
老人进食的速度飞快,喉咙随着吞咽鼓起不正常的脓包,脓包阻碍了筷子的拨动,她最后索性抱起碗,埋头拱进去吃。
“姥姥……饿……”小孩眼巴巴地望着老人越鼓越大的脖子,眼里满是希冀。
老人扭动身躯,甩开他的手,将已经空了的碗往嘴里强塞,嘴角很快撕裂,鲜血沿着血红的肌肉纹路向下坠,又被雨水飞快冲刷干净。
脖子上的疙瘩快要鼓到比头还大,碗已塞了半个进喉咙。
“姥姥!!”小孩开始大声哭闹,撕扯老人身上的破烂衣裳。破洞旧布下,黄褐色的皮肤褶皱堆叠于腰间,一层又一层皮/.□□隙中挤挨着数不清的眼睛。
背上、脖子、手臂,密密麻麻长满了眼珠。
紧闭着的成百上千只眼睛像是感应到身后的响动,同时睁开,浑浊的眼球泛着鲜红的血丝,一齐望向来人。
被如此瞩目地注视着,许蔚沉默地几步上前。
小孩惊讶地转头看她,嘴里还卡着一半碗的老人没来得及拧过脑袋,被一脚猛踹中背部。
“咕嗞!”
这一脚力气很大,背上的眼睛被踩得汁浆爆裂,挤榨出鲜红混着稠白的液体,周身其他部位的眼球顿时响起刺耳的尖啸。
“嗯?”许蔚犹疑了几秒,又很快补了一脚。
“砰!”老人嘴里的碗被巨大的冲撞力顶了出来,刮烂嘴角,砸在坟堆上,碎成几瓣。
“吃这么多也不怕噎着,要是再踢不出来就得用海姆立克急救法了。”
许蔚嘴上说着,上去再补一脚,将头磕在土里的老人踹到一旁,再蹲下来,摸了摸小孩的脸。
凉得刺骨。
她端起另一碗贡菜,里头是过了油的粉条,用匕首挑断缠粉条的丝线,递到小孩面前。
“吃。”
小孩怯懦地望她一眼,又望向刚从地里爬起来的老人,畏惧地摇摇头。
许蔚膝盖一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