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流从沈行秋的脚跟窜到了天灵盖，只想一下，这两日两夜，护送的是一直想处心积虑杀死他们的兽面人，他就忍不住打寒颤。
周墨竹又道：“这两日，我常常观察远处山林的天空，林鸟晨起晚息，作息规律，并未出现久久盘旋天空不还巢的惊鸟现象，可见这群骑马的兽面人并不是在我们之后赶到的，许是里应外合、瓮中捉鳖了。”
这波令人头皮发麻的分析又让沈行秋打了寒战，他重新审视了这个俊美的少年，没想到他虽清瘦文弱，心思考量却如此缜密。
秦书语沉默几许，道：“如今琅邬我们是万万不能回的。一旦被征兵，除非随着大军一起回去，其余时间回家会被视为逃兵，轻则牢狱之灾，重则杀身之祸。”
沈行秋浓密的眼睫半垂，颓败道：“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落草为寇。”
秦书语轻抿了下唇瓣，话到嘴边，依旧说不出口。
如果建议他们二人与自己直接赶往西北大营投靠镇北王，空口无凭，万一镇北王误以为她们是歹人，将她们斩立决，她死了就死了，可到了黄泉之下，她无法与两位同伴交代。
这时，周墨竹用袖衣擦掉了脸上的雨水，他明净的眼神中带着坚定与诚恳，认真道：“两位哥哥若是信得过我，那我们就有一条完美的出路。我们可以去西北大营投靠镇北王祁妄，只有投靠了他，我们才有翻身的余地。”
沈行秋认为这个方法不妥，道：“镇北王虽然在百姓心中颇有声望，但我们无凭无据，说是军中之人劫了军饷，他会怎么想？换谁谁都不信。”
周墨竹看了一眼秦书语，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顾虑。镇北王十五岁便随着大军征战沙场，二十岁就已经是威震八方的军中战神了，他父亲定远将军是祁妄最忠心的部下，镇北王与周家关系亲厚，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他开口，祁妄就会信他三分。只是将这段关系说出来，那就和在大舅子面前承认了他是逃婚他妹妹的负心汉没区别。
周墨竹犹豫了片刻，薄唇轻抿，道：“我与镇北王曾有过一段旧缘。年幼时，我曾随父母去京中游玩，为他破解了一道文字之谜，帮他免去了杀身之祸。他见了我，就不会为难我们。”
沈行秋原本苦愁的脸一下子明媚起来，唇角控制不住的上翘：“当真？”
“我不会拿我们三人的性命开玩笑。”周墨竹道。只不过说话间心虚的窥了一眼秦书语，是他太做贼心虚，才怕秦书语因为这只言片语过度联想。
秦书语倒是没有多想，听了周墨竹这话，沉闷的心情也一扫而空，鲜少有表情的脸上露出清甜的笑意：“既然有了这层关系，那我们就去西北投奔镇北王，只不过山高路遥，此行凶险，我们也要有命去才是。”
三人拿定主意后，就从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下出来了。雷雨天气，树下是不可久留的。三人冒雨在泥泞的山路中行走，行了大概一个时辰，三人都像是被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相互搀扶着，也没避免齐齐栽倒泥水地里的命运。
大雨如同尖锐的石头子，砸在泥水地上，凿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浅水洼子，地上的枯树叶舒卷飘零，被水珠子落得千疮百孔。
秦书语半张雪白的脸浸泡在了泥水里，身体愈发冰冷起来，冷到她体内燥热，甚至想撕去衣物，沈行秋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沈行秋混沌的脑内闪过了医书上的记载，被冻死的人都是一-丝-不-挂的，因为太冷会让人产生体热的错觉，撕扯衣服，这是人灯尽油枯的前兆。
他这一刻求生意识格外强烈，浸泡在冰冷雨水里的手指动了一下，拼命睁动眼皮了十余次，终于睁开了薄薄的眼皮，勉强撑起了身，跪坐在雨里，冰冷的雨水顺着清俊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成股。
虚弱的垂眸看去。
秦书语与周墨竹像是纸张上的水墨画出的人，在水里都快浸泡晕染出残影了，脆弱纤薄，似乎一点就破。
沈行秋想把他们拉起来，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他实在没有力气，只好艰难地从背袋中取出一方暗棕锦盒，盒中放着各种长短不一的金针、银针，取出几根施在两人的穴位处。
待到两人体内的寒毒被逼退，苏醒过来，他才用水雨泡皱的指腹捏住几根针，给自己扎上，边为两人退针边道：“秦兄，砚兰，前面似乎有一间破庙，咱们再走走，进去避雨生火，暖和暖和。”
周墨竹气若游丝，神志恍惚，努力摆着僵白的手，道：“哥哥不可。古人云‘宁宿荒坟，不住寺庙’，寺庙之内常常有山匪出没，我们这种状况，遇到歹人必死无疑。”
沈行秋：“……”
他刚刚为什么会认为这个学死书、将书本上的古话封为金科玉律的书呆子是个人才的？人都要冻死了，还管别人劫不劫的。
秦书语神志彻底清明之后，又攒足了力气，与沈行秋架着更加虚弱的周墨竹走了小半里路，进了破寺庙。
绷着的一根线顷刻崩断，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