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竹将秦书语放在床铺上,他神色微变,没想到能以一抵挡数十名兽面人的男人竟然会这么轻,轻盈,纤薄,隔着薄薄的衣衫,竟然能感受到温热肌肤上的滑腻和柔软。
怪不得秦麟不愿分享自己用的香料,此等润肤好物,自然要偷偷使用,香的人多了就不稀奇了。
只不过,周墨竹将视线落在秦书语的手上时,发现这双手极其漂亮,修长分明的指骨剔透晶莹,又带着让人崇拜的力量感,美中不足的是手上多了不少细小的结痂伤口。
周墨竹还在愣神,沈行秋已经回到了客栈,他本该先借客栈的厨房煎药,但心中担心秦书语的状况,就先回客房里了一趟。
周墨竹看着他拎回来的药包,主动揽起了煎药的责任,拿起药包就要去厨房,被沈行秋拦下了。
周墨竹很是不解:“沈兄忙前忙后,我在这显得太多余了,我也想帮秦哥哥做些什么。”顿了一下,“沈哥哥,你该不会怕我抢你功劳吧?”
沈行秋本是担心他一个千娇万宠出来的富家公子四体不勤,生火煎药伤到了自己,被周墨竹这一番白眼狼发言气笑了,道:“你想煎就去煎,别烫伤了自己。水量覆盖药两指,大火滚开,小火煎两刻钟即可。”
周墨竹听罢就出去了,沈行秋拿起茶壶,倒了一盏清茶,将秦书语扶起,又拿了帕子掖在她的下巴前,给她喂了点水。
清凉的水浸润了四肢百骸,秦书语喉间火热减下去了大半,磕了两声,有些抱歉地掀起眼皮,语气里愁思不减:“每次生病,我都要卧床两三天,这几天,那些人肯定会追杀过来的,你们先走,我康复了再去找你们。”
话音刚落,室内寂静无声。
烛火在镂空玻璃罩子内摇曳着,室内的光线寡淡清冷。
沈行秋掀了一下薄唇,带着淡淡的自嘲之意:“秦兄,你把我们当什么了,难道那日你在寺庙发的誓言只是为了消解我们拖累你的心理负担?同生共死的话,我沈某绝不是说说而已,奈何桥前那碗孟婆汤,我也要和你喝同一碗。”
秦书语纤长的眼睫轻垂,被他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说动了,过了一会儿,她抬起眼皮,乌黑的眼珠子闪过潋滟的动容之色,认真道:“以后……咳,我不会再说这种作践你们感情的事了,说是同生共死,那就是同生共死。”
沈行秋这才露出浅淡笑意:“嗯。”
他是家中独子,自幼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的大家庭,如今上有顶天立地的兄长,下有缺心眼子弟弟,他倒也觉得这颠沛流离的逃难格外有趣。
过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周墨竹才将装着苦涩汤药的白瓷碗端来,原本冷白清俊的脸上沾了好几处灰,像只扎了黑胡须的笨猫,骨节分明的清瘦手掌上也烫出了好几处莹润的水泡,素雅的袖袍上沾了好多污渍。
沈行秋上前接过瓷碗,眸中流光从眼尾睇了过去,漫不经心地揶揄道:“周小公子从厨房逃难回来了?”
周墨竹:“…………”
这毒舌男,他杀沈行秋,杀杀杀杀杀。
沈行秋将药喂给秦书语后,周墨竹连忙端来了一碗温糖水给秦书语,让她漱口,顺便全方位展示一下他的伤口,三个人的友谊处处充满了八百个心眼子的算计,只不过秦书语根本没看他的手,喝完药漱了口就睡了。
两人离开了秦书语的房间,关好门窗,周墨竹的客房离秦书语的近,沈行秋的则是隔了戏班子住的房间。
沈行秋将周墨竹送回房间,顺便递给他了一管冰凉伤药,不待周墨竹反应,在他伸手的瞬间握住了他的手腕,将别在领口处的一根银针取下,一一刺破了周墨竹手上的水泡。
周墨竹疼得吱哇乱叫。
古旧昏黄的走廊中,沈行秋身后悄然走进了一个人。
那人红脸吊梢眼,身上武生戏服未卸,黑祥云纹饰,背后插着四方幡旗,绷紧腮帮子,让胡须稳定地挂在脸上,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缀红缨花枪,枪头明亮锐利泛着寒光。
周墨竹看到了那高高举起就要刺下的枪头,沈行秋只顾着处理周墨竹的手,根本没注意到,在枪头刺下的前一瞬,周墨竹用力将沈行秋一把推开,枪头顺势而下,他躲闪不及,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下一瞬,枪头擦着周墨竹的手臂稳稳当当扎进了木质地板上。
再稍微偏一点,就可能刺伤刺死周墨竹。
沈行秋心火燃起,三步并作两步,一个旋踢将那个武生踢倒在栏杆上。
武生半个身子都被踹出了栏杆外,倒挂在半空中,他慌张地摘掉胡子,露出了清秀可塑性强的脸庞,叫道:“砚兰兄,是我,季泠。”
沈行秋听到他叫出砚兰的名字,原本欲下死手的想法顷刻收回,与周墨竹对视一眼,将季泠从栏杆外拉了回来。
季泠脸红脖子粗,双手撑在膝盖上,缓了一会儿才道:“我听砚兰兄叫声凄厉,以为砚兰兄被人欺辱了,才自作主张过来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