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处理要事之所。阁中并未点灯,黑暗靠过来,舔了他全身。
他坐在棉麻缝制的圆垫上,黑金色长袍拖曳一地,因胸前受了极烈的鞭刑,隐隐有血迹泅出外衣,偶有弟子前来给他上药、送食,他也任由摆布,用笔不歇。
批复完所有阁报时已是午间,日头高挂,内阁中也挤进一地日光。
他为人刚强,起身用了小半个时辰,也并未唤人。刚走到门口,便见有人来报,一梅宗携琼绶带前来拜见。
他连咳许久,身上缠痛让他思绪乱如线团。他强忍咳嗽,连连喘息。弟子便一直垂头等他答复。
琼绶带。
他定住眸思衬片刻。原来是她。
他将坊间花名与那人联系上,不由遥想到幼时,倒有几分好笑。
他差弟子将客人引到前厅,自己返回内阁,在身上加了一件黑裘。
施微坐在刘胜源旁,已用了两盏茶。
典青阁富丽堂皇,听闻墙上都掺了金粉。门口站着两盏十二连枝青铜灯,其手工精妙绝伦,看起来像是前朝旧物。
路庭月与芽禧站在身后。他们二人还是晚辈中的晚辈,于情于理只能站候。
施微耳朵微动,听见芽禧腹饥之声。她脸皮厚,使唤典青阁弟子又上了几盘精致点心。
此事实在是不凑巧。她们三人方要出门,便撞见头发凌乱睡眼朦胧的芽禧。
——听闻有热闹可看,芽禧扔下木篦,率先跳上了马车。
三人互递眼神,只在对方眼中看到无奈。也只能由她跟着。
施微刚将鲜花饼喂给芽禧,便见典青阁阁主周远岑跨门而入。
周远岑已近中年,但剑眉星目,肌理平滑,身姿如玉,尤可见年轻时隽秀气质。
他身后一女子款款而来,在他停下后上前为众人斟茶,照顾小辈坐下。
论在场众人中,数施微辈分最高,名望最甚。虽然因盗棺一事,在百姓中声望有损,可并不影响其在道门中拥有大批拥趸。
施微率先起身与周远岑寒暄。既是寒暄,无非是功法精进如何,可有忧心之事,虽不再会面却久闻大名,云云。
乏善可陈。
周远岑不动声色之余,心有讶异。
付施微有一纱覆面,可仪态神情与数十年前不似有差。虽常闻其人十几岁时勘悟大道,永葆寿元,可亲见时依旧叫人难以置信。
他将情绪藏于面下,至于脸上,依旧是一副威严的模样。
在道门中,典青阁地位远高于一梅宗。虽依傍朝廷而生的名声是不太好听,可如流水一样进入阁中的金银却很好看。
年年都有人跪于山脚上,跪到膝盖都长出青苔,只求典青阁将其收为内门弟子。
但被拒之门外者,足有十之八九。
被吹捧惯了,他也渐渐有了道门大拿的气势。
刘胜源慰问他的伤势如何,他一笑置之。
然后那人又询问是否有一梅宗帮得上忙的地方,他不置可否。
施微只听了一耳朵,便没有再关注那头二人交锋。
无他。周远岑一出场,他身上穿戴、脚下踢踏、面上神情、口中吐话,尽是虚假。
这一点倒不是因为她识人有方。
实在是一个曾经在她裙角撒尿的孩童,哪怕长大了,成为一阁之主了,娶妻成家了,他一言一笑,在她眼里还是如同□□。
反倒是轻轻靠过来的曼妙身躯更引人注意。
方才进门的女子倾身而来,为她续上茶水。云袖从她面前扬过,俱是罗绮飘香,一举一动,美貌夺人。
茶水,本不想再喝。
但这样风姿绰约的美人添的茶,再饮一口又何妨?
她举杯品茗,耳中无有旁声,只闻得美人温软的气息吐纳。
那人添完茶,便托着茶盘要走。施微抓住美人的皓腕,美人无惊,只回头笑着看她。
但众人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芽禧一脸无语:付施微你一百多岁能不能矜持一些?
周远岑搂过女子,神色珍重,“此乃内人谈宁。”
施微虽放开手,但并不挪开视线,“食色性也,贵夫人貌美,我情不自禁,周宗主不会介怀吧?”
周宗主很是介怀,但不愿惹人笑话。
只说,“怎么会?”话间,将妻子身躯拢在身后。
几人又谈笑一番。但话说着说着,不免说到最近的大事——一梅宗弟子劫囚一事上。
周远岑出众人所料地并不追究,反而将此事引为男女□□。
“风起弑师夺宝未成,杀我阁中弟子数十人,相好女子见他被捕,前来救他。此事乃典青阁之事,我等会全力搜查,若是找到那名女子,亦会送回一梅宗,由宗主处罚。”
说到这样两派间的大事,美人躲在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