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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别家的金紫医官药铺,她该不会挨个挨个去求人家吧?”
他脑补了大街上杜袅袅拉着人家央求的场景,脸色微愠,“即便那样,也不一定行得通。”
她最好不要傻到去做这种事。
“京城医铺,各有渊源,谁愿意冒着砸招牌的风险加入我们呢?”黄大夫深深叹口气,“这两个小娘子性格忒执拗了些,罢了,下次我也再劝劝她们。”
末了,他又问,“你真的愿意回卢家吗?”
“愿意不愿意,都不那么重要了。”卢灵均疲倦地闭了闭眼,眼前霎时间浮现鲜红的画面,凌乱的场景中有人恶狠狠地举起刀,对准他的师父……
他甩甩头,不去回想那个画面,但他知道,从那一刻起,他没法再像以前那样抱着仁善之心,心平气和地去面对他的病人,也没法坐堂出诊。
他救不活师父,撑不起妙医堂,连行医都做不到。
他强行镇定心神,抬眸看向黄大夫,“你们呢?预备去哪儿?”
黄大夫面上浅笑,浑不在意道:“我和师父都有医术在身,京城之大,还能找不到落脚点吗,放心吧,饿不死。”
卢灵均望着他,眼神晦暗不明,“老黄,对不起。”
黄大夫勾了勾唇,拍拍卢灵均的肩膀,“无事,你尽力了,我们都知道,你师父也知道,他不会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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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杜袅袅离开妙医堂时,天上忽然出现一道绚烂的云彩,横贯东西。
陶府。
陶玠坐在桌前,透过书房的窗户,望着窗前的垂丝海棠花树,花瓣娇美欲滴,与天边云彩交相映衬。
倏尔,他欣赏美景的视线挪移回桌案上的《六韬兵法》,低头细细研读。正看的专注,窗外传来脚步声,小厮奔来禀告:“公子,夫人来了。”
陶玠熟稔地将兵书藏进桌内暗格,拿出一本《孝经》,慢悠悠翻阅。
周氏带着婢女出现在书房门口,撩起裙角跨入门槛时,见到的便是陶玠正看的目不转睛。
“我儿平日公务缠身,好不容易休沐,便好好歇歇吧。这些经史子集,改日再看。”她端起亲自熬煮的银耳羹,“来,尝尝。”
陶玠接过来,舀了一勺,正吹着气,他母亲大人迫不及待地开口,“昨日你带的胭脂,我和珊儿都觉得不错,只是,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去馥香阁呢?”
陶玠不紧不慢喝了一口,“略甜了些。”
他放下瓷碗,黑眸凝过去,淡声道:“我和同僚从那经过,正赶上馥香阁分店开业大吉,想着先前去滑县一趟,也没给你们带些什么,便进去随便买了几样回来,母亲和妹妹若觉得好,回头再差人去买些。”
“知道你有孝心。”周氏温柔笑了笑,“你姑母来信说,你在云州祝寿时,逢着一位姓杜的娘子,乃是杜御史的后人,可有此事?”
陶玠表情无甚变化,“确有其事。不过是在滑县萍水相逢,之后又在云州偶然碰见。杜娘子为姑父姑母排除奸细,斩杀羌人,立下不少功劳。”
“信中正是如此。”周氏含笑,“你姑母对这位杜娘子赞不绝口,她既与你结识,又到了京城,何不请到府上做客,我也好见见。”
陶玠轻哂,“我与她并不相熟,贸然请到府上恐有不妥。”
“怎么不妥,你妹妹与她年龄相仿,请她来府里游玩,多结交朋友又有何妨。”周氏这般说着,见陶玠又拿起案几上的书来看,终是按捺不住发作,“你不愿让我见,让珊儿见见,总归可以吧。”
陶玠已知她深意,从书后探出头来,“珊儿整日闷在书斋,哪有闲情交朋友。你叫她见,她也没那工夫。”
周氏气煞,她生的两儿一女,大儿子乃人中龙凤,却迟迟不肯婚配,二儿子是个纨绔的二世祖,整天只知插科打诨,小女儿倒是知书达礼,却是个书呆子,明明是个女子,却想着什么才高八斗,兼济天下。
没有一个给她省心。
“那春日宴,你终归是要去的吧。”周氏提点道,“就算你自己不急,圣人和官家终归是急的。”
陶玠在书本后的眸光轻晃,须臾又归于平静,“不去。”
“你……你个不肖子,你和你弟弟就比着看谁先气死我。”周氏无可奈何。
陶玠莞尔一笑,“您刚才还夸我孝顺。”
“我……”周氏气的转身,拂袖而去。
“母亲,慢走。”陶玠缓缓收起笑,表情转而凝重。
母亲希望他早日成家,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当作大事。家中长辈他尚能搪塞,若是官家赐婚……
此时,还不是时候。
他走到院中的兵器架前,掠过文士常用的佩剑,转而挑选一杆熠熠生辉的铁枪,操练武艺。
世人只道他乃文曲星转世,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却不知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