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很灿烂,像是门外那片向日葵。
许是方才做饭有些热,他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黑色细绳。绳子延伸到衣襟里,看不到坠在上面的东西,但白温予却知道那是什么。
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我们认识多久了?”
顾弈之微愣,虽然不明白她怎么会问起这事,但还是脱口答道:“十七年。”
“已经十七年了,日子过得真快啊。”白温予感慨,忽而笑道,“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瘦得皮包骨头,跟只小猴子一样。我还问萧伯伯,他这是去哪里捡的乞儿,竟如此可怜。”
顾弈之低头一笑,“你当时没被我吓到,还真是胆子大。”
“我在军营里什么样的伤兵没见过,你有什么可怕的。”
顾弈之笑着点头,“确实,你可是我们沧州营妙手回春的小白大夫,什么没见过啊。”
“但你算是我的第一个病人。”
她忽然轻声说道,顾弈之抬头,看到她的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白温予想起了萧行舟把顾弈之带回来的时候,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怯生生地跟在萧行舟身后,用那双与他蜡黄的面容甚不匹配的桃花眼小心地打量着四周,像一头小兽。
那段时间大魏与呼勒卓的关系异常恶劣,他是萧行舟从被呼勒卓掳掠过的村庄里带回来的小孩,呼勒卓人来的时候,他的父母将他藏在了地窖里,这才躲过了一劫。
当年他才五岁,被吓傻了,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浑身上下只有一块挂在脖子上的刻有“顾”字的木牌。
萧行舟将他带了回来,认他作义子,给他取名弈之,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能拥有与命运博弈的勇气,不妥协,不退让,不低头。
萧行舟夫妇以及沧州营的兄弟们都待他极好,就连萧云起在猛然得知自己多了个弟弟的时候都不是质问抗拒,而是兴奋地拉着他去找陆明珏炫耀自己当哥哥了。
大家都很友善,只有她,不喜欢他。
那个时候她四岁,整日都跟在萧云起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对于这个突然吸引走萧云起注意力的不速之客,她当然抱有敌意。而因为她的敌意,顾弈之也变得很怕她。
后来她长大了些,在爷爷的带领下开始沉迷于医术,渐渐地与他们几个男孩的交流就越来越少,曾经的敌意也被她抛在了脑后。也就是在这时候,顾弈之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她。
起初她不以为意,但她的让步却令他更加得寸进尺,开始了光明正大地接近。
有时候是装病,有时候是小恶作剧,有时候是变着法地送礼物,她不胜其扰,于是选择了远离。
她决定去遍寻天下百草,便离开了沧州,只是偶尔寄一封信回去,让家人莫要担心。她始终没有提到过顾弈之,也很久没有他的消息,她本以为他们之间就这样了,却没想到发生了六年前洪峪关那一战。
十二年前,呼勒卓人夺走了他的亲生父母,十二年后,他们又夺走了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义父母。
她知道,他心里的痛不比萧云起少半分。
她赶回了北境,见到了他,看着那张憔悴的脸,她不受控制地走上前抱住了他。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那个练武摔到浑身是伤都不掉一滴眼泪的少年,在她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后来他披甲持枪,跟着萧云起上了战场。血气方刚、满怀仇恨的少年,一路踏着尸山血海杀到了敌人内部,像是地狱修罗。
再见他是两年之后,她在医馆坐诊,指尖搭上手腕之前,看到了寸脉旁的一点红痣。她呼吸一滞,猛然抬头便看到了那双多情含笑的桃花眼。
那日春光正好,风正好,一切都正好。
他看着她,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也许是回忆太过美好,白温予脸上的神情温柔的不可思议,让顾弈之逐渐看得失了神。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白温予便走进了他的心里。
也许是幼时初见,她裹着银狐披风站在雪地里,朝他看过来的那一眼。也许是她一身白裙穿梭于伤兵营,严肃认真包扎疗伤时。也许是六年前他崩溃无助时,她从烈烈寒风中走来,将他破碎的世界一一接住之时。
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月亮,照进他黑暗的沟渠,让他忍不住想将月亮摘下来,藏在怀里。
白温予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似乎在斟酌什么。
她从未这样过,如此纠结要说出口的话。
“你们此去南楚,大概需要多久?”她看顾弈之,发现他脸色稍变,便解释道,“我知道你们的行动不能向其他人透露,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一句。”
顾弈之想起什么,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口袋,发现信笺不在身上。
“你看到了?”
白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