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对方主动叫她,她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这位昔日同窗。曾经饥一顿饱一顿,连学费都要母亲去找亲戚借的洪珍,如今已是大城市的人,穿着最时兴的连衣裙和高跟鞋,周身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我把我医院的地址写给你,到时候也方便你好找!”洪珍从挎包拿出纸笔,刷刷写着,“要不是毕业前你请我去南京玩,我也不会坚定地选那边的医院……”
“对了,你娃预产期啥时候呀?”洪珍将纸条塞到邱雁南手里,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关心道。
“下个月。”邱雁南答道。
“那提前恭喜你了……”她们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有个同岁数的男人过来找她,洪珍才说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
分开时,仍不忘提醒邱雁南一定去南京找她玩!
站在街口,邱雁南盯着洪珍离去的背影,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那天,距离她们毕业还有两周……
“雁南,咱们护理专业的好多都分配了,你咋还没定下来?”同宿舍的高翠萍凑到邱雁南跟前,问道。
没等本尊开口,一旁的洪珍抢先:“人家肯定有别的选择呗!”说完一脸坏笑。
邱雁南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羞红了脸,追着洪珍要打。
“我就说嘛!人家天天过来等你,这是不把你娶到手不罢休的架势啊!”高翠萍挡在洪珍前面,帮她解围。
邱雁南自知寡不敌众,转了性子傲娇地说:“才不跟你俩一般见识呢!”
洪珍露出半个脑袋笑她,真的吗?
说完,又跑来咯吱邱雁南,三个人闹成一团。
待到笑得都没了力气,邱雁南才正经地说:“听说下周会有一批医院过来选人,如果选上了我就去,选不上我就真的回家嫁人啦!”
一周后,医院直选开始,校园里挤满了前来选拔和围观的人。
邱雁南和洪珍分到一组,俩人抓阄以决先后。
“邱雁南!”老师打开二人的纸条,念出名字。
“到!”邱雁南向前一步,拿好器具进了里间。
按照要求,她需要为里间的患者检查身体,测量温度和血压,如发现异常,要在第一时间进行预处理,为医生的接诊治疗做准备工作。
这对邱雁南来说,并不是件难事。
她抱着东西进了屋,发现病床上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走近再看,那人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你好,请问你哪里不舒服?”邱雁南一面打开血压计一面问道。
没回应。
她照旧继续后面的操作,戴上听诊器,为病人绑血压带,打压、听音……
只见邱雁南眉头紧锁,面露难色。
再次检查血压计,拆掉血压带,重新绑好,打压、听音……
为何没有血压?邱雁南疑惑。
她摸了摸男人的手,有些凉,骨节僵硬不能弯曲。随后,翻开他的眼皮……
“啊!”邱雁南丢了魂一样叫出声,连滚带爬出了屋子,检查工具都没来得及拿出来。
“死……死……”她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
“邱雁南同学,请你回到位子上!”监考老师立即打断,将她带到一边,小声安抚让她坐在椅子上等待。
接下来轮到洪珍。
从刚才邱雁南的反应来看,洪珍猜了个大概。她拿上器具,深呼吸调整好状态,打开门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洪珍出来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病人处于死亡状态,体温23摄氏度,没有血压,没有心跳,瞳孔异常,无需抢救”。
“为什么不需要抢救?”其中一个老师提出疑问。
洪珍有条不紊地答道:“病人瞳孔改变,虹膜组织坏死,出现大量色素颗粒,可证实为死亡后晚期,不具备抢救条件。”
整个环节操作无误、对答如流,毫无疑问,洪珍入选。
那一段的记忆在邱雁南的脑海里一直是欢乐的存在,亲戚朋友无不了解,还直言不讳她是“娇小姐”富贵命,无需自己打拼呢!
可如今,她再记起当时,竟添了许多伤感和无奈。
低下头,望着突出来的孕肚,邱雁南此刻五味杂陈。她将手轻轻放在肚皮上摩挲,不多时,里面的娃也随着动起来,一下一下回应着她的触碰。
“现在再想做,也已经来不及了。”她自顾自说着,忽然,就泪流满面了……
关明远和王兰凤在镇上私会的事,邱雁南谁也没说。与往日不同的是,她不再去村口的大杨树下等他,每日饿了便吃,困了便睡,像没有那个人一样生活。
十月中旬的一天,邱雁南正在午睡,模模糊糊的感觉下身一阵暖流,她伸手摸了一把,有股腥气。
莫不是羊水破了?
想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