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郡主出征塞北之事很快传遍了,人们嘴中说着陛下真的是明事理,实际上,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要那个小郡主的命罢了。
一个小姑娘,可是从成为郡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会成为权谋利益之中的牺牲品。
次日,塞北一众人都看到,少女鲜衣怒马,发丝飘扬在空中,仿佛雄鹰一般肆意,而在她略显稚嫩的脸上,看见了那死守燕州的将军的影子。
这么小的小姑娘,本来应该乖乖的待在闺阁里,好好的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可这戎装穿在她身上,仿佛她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将军。
而沧州营里面的将士则更加的激动,他们使劲摇晃贺栩州的肩膀,“你行啊!这姑娘长的跟个天仙似的,你确定人家对你有意?”
少女像一只小兔子似的,和每一个人打招呼的时候都笑得人畜无害,甚至让有些怀疑,那个传闻中手脚功夫不亚于任何一个男儿的长宁郡主,究竟是不是她。
贺栩州知道,这个小姑娘隐藏在皮肉之下的野心,她像是一只不甘被束缚的苍鹰,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她想成为一个将军,一个真正的将军。可现在她离这个梦想那么近,那么近,近到唾手可得,可是贺栩州讲不清楚,这最近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新来的参领还真的是古怪,她总是抬头看着月亮,很少参与他们的话题。
少女的清秀娇艳在于众人之间很是出众,哪怕是穿着戎装,也可以一眼看出她与众人的不同。可是她的一举一动之间分明透露着英姿飒爽,那种不同于男儿的英姿飒爽。
她行为处事像个男人一般,除了话少,倒也没有别的可挑。
可是阿浣分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应该活泼肆意到让人觉得心悸,应该像一个明媚的小太阳一样,照着每一个人。贺栩州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发生了变化。把那个明媚鲜妍的姑娘,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夜,黑暗笼罩在这个营中,空无一人的场地上,少女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对月独酌。她变得太不一样了,悲伤仿佛要从她的眼角溢出来一般,塞北的酒烈,她喝了几口,脸颊上就泛起了红。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走了酒壶,她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勾起了一抹鲜艳的笑“呆瓜。”
少年就静静的站在她背后,一言也不发。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开心啊?毕竟,我现在终于当上将军了。还记得我那个时候跟你说,说我的梦想就是当上一个将军,可是为什么现在梦想实现了,我还是不开心?”少女的眼睛看着月亮,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阿爹死了,他出生之前还和我说,这次回来就要向陛下辞官。他说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一直一直的陪着我,我想他应该没有那么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陷阱,他居然像个蠢蛋一样往里面跳。我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他是为了我啊!自古君王最忌惮的,就是功高盖主。他怕连累到我,可是你看我现在还是被连累到了,要是这场仗打赢了,失去的土地都收回来了。可我的阿爹呢?谁把我的阿爹还给我?”
她分明已经很难过,很难过了,可她还是在笑,她曾说过,眼泪应该留给你自己,眼泪也不值钱,所以不要随意的掉出来。
在他们都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少女也曾说过他这个人真的是窝囊。
贺栩州就这么站着,他看着天空中的月,那应该是少女期盼了那么多年的月亮,少年的语气晦暗不明。他说“阿浣,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看见豆大的泪珠,顺着少女的脸颊滑下,他看见少女轻轻一抓着衣襟,隐忍克制的在哭。
世间美好的事情,明明还那么那么的多,可她却一点都不想再看了,她想阿爹了,战场上战功赫赫的将军,回了家还不就是个父亲。
她今年及笄,明明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是阿爹在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小老头乐呵呵的说“我就阿浣这么一个闺女,我不疼你疼谁?”
然后阿兄就嚷嚷着不公平。
过了及笄就要定亲,小老头看遍了各家适龄的男子,然后回来开她的玩笑“像我们家阿浣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道要送到哪个小子手上。阿浣你看啊,贺家那小子怎么样?”
她日日盼夜夜盼,可是回来的却是阿爹的死讯,她那天跪在灵堂里面哭不出来,看着满目的白绫,只觉得真的是世事无常。
可今天不一样了,她现在离阿爹那么那么的近,可是阿爹终究回不来了,她不信是什么燕州失守,燕州对于天时地利人和皆占优势,燕州的粮草库是阿爹亲自把手的,他万万不会犯什么低级的错误,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只是一场借用战争做借口的谋杀。而凶手就是坐在龙椅之上的九五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