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保护我自己——听说,蘅哥哥闹着要接那个花魁娘子进门?”
江彩翼黯然道:“阮小怜。”
“义父竟允了?”
“不答允又能如何,阿蘅那样的性情……”
余芷想了一下,道:“彩翼姐姐,我还是不喜欢叫你嫂子,因为余蘅不是我哥哥。所以,我跟你亲近永远都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因为他而与你生分了,你明白吗?”
“妹妹总是向着姐姐的,我知道。”
“我走了,你就是余家的女主人,不要容许任何人胡闹。你是伯父唯一的弟子,即便没嫁他,也是小姐的身份,并不比谁差什么了。”
江彩翼低着头,道:“我知道。”
“保重。”
最后望一眼烟波浩渺的太湖,余芷拨转马头,朝着前路飞驰而去。
仿佛一夜之间秋信已至,凉风清润,道旁草木含翠,零露沾衣。前路茫茫未可知,却像一次悠然自得的远游。余芷放纵着骏马的脚步,想起那匹桀骜的流风,久蹙的眉梢含着一丝笑影,面前的一切也就如此的令人心旷神怡。
踏雪长嘶一声,蓦然顿住了欢畅的步子,原地打着转,对主人突如其来的命令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一个枯瘦的老者立在道旁,静静地望着她。
“爹爹……”余芷有些吃惊,下马拜倒。
不过半日光景,余成已然得了消息,恰在此处拦住她。
“真的要走?”
“是。”
余成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来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如此快。”
余芷不语。
余成又道:“你的身份不是问题。”
“有人背叛了余家。”余芷回避了这个话题。
余成皱眉道:“我会处理。”
“是该有个了断。告诉蘅哥哥,当年的事情,我会给他一个交待。”
“阿蘅被我惯坏了。别总放在心上。”
余芷摇头:“我该走了。”
“姐姐要去哪里?乔乔也要去。”乔乔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眨巴着眼睛道。
余芷没想到义父居然把她带了过来,无奈地拉了她的小手,柔声道:“姐姐有些事情要做,过些时候就回来,在家里等我,好么?”
乔乔一撇嘴,道:“奶奶要我跟着姐姐,姐姐却要把我丢下。姐姐不要我了么?呜呜……”说着,触动了衷肠,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竟真个哭了起来。
余芷哭笑不得——这本是小孩子常用的伎俩,乔乔年纪也不很小了,分明是耍赖撒泼,却是无计可施。
乔乔拉着她的袖子,哀哀地道:“姐姐带我去好不好?乔乔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若是姐姐再不疼乔乔,就没有人疼乔乔了。”
“爹爹,这……”
见她给一个孩子缠得没法,余成不禁微微一笑,道:“这丫头,伶俐得紧。”
一句话,无异于许了她去,乔乔更是眼巴巴地看着余芷,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扑闪着点点泪光,满是恳求之色。
看着眼前孤苦伶仃的小姑娘,余芷恍惚看见了十年前的往事,一颗心顿时软了下来。再看余成,默立无言,因为旧伤缠绵,原本便过早显露出老态,鬓边白发仿佛又多了不少,目光里隐着深深的担忧与不舍。
余芷不由得心中酸楚——义父的意思她何尝不知,无非是要她身边多个累赘,行事谨慎些,能全身而退罢了。
她暗暗叹气,无奈地道:“上马。”
乔乔顿时笑逐颜开,一天的乌云转了晴,笑嘻嘻爬上了踏雪的背,虽然有些笨拙,仍比寻常人轻盈灵巧些。
余成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揽的麻烦,须怪不得旁人。”
“从今往后,便没有芷儿,只有紫玉,但您永远都是我的父亲。芷儿叩别。”
余芷敛衣拜了拜,飞身纵马而去,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被风吹干,终不曾落下。
身后,余成遥遥地道:“余兴已然先行一步,记得留下记号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