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魈很少做梦,即便做梦,也能够感知到他正处于梦境之中。
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软弱随意在梦境暴露的习惯。
但……
倘若这梦境过于逼真呢?
魈蜷缩在石床的一角,低头看了看自己幼童的身躯,又不住地打量身处的石洞,他已经许久没有体内没有丝毫力量的感觉,手掌小到连枪都握不住,胳膊抬起来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如果这个时候有敌人来的话,大事不妙。
魈皱紧了眉头,抬头打量身处的环境……不,根本不用打量,他睁大了眼睛,这是他与幽篁的家。
石洞的轮廓非常粗糙,只在部分地方有打磨过的痕迹,边角有一串被挂起来的羽饰,用青金色的鸟羽编织而成,魈记得当时他窝在幽篁怀里一边听她打哈欠一边看她编羽饰的场景,但他为什么会梦到?
况且凡梦皆虚无,他却不能打破这一层幻境,甚至都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力量,魈仔细回忆他在来到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只想起来他独自在望舒客栈遥遥望着璃月港变成了霄灯的海洋。
莫不是他着了某个妖邪的术法?
魈暗自思忖着,也并没有多慌张,比起被业障所困扰时受到的痛苦,现在他也只是手无寸铁而已,重要的是先找到破局的关键。
他并不是会坐以待毙的性格,于是魈站起身,从床上跳下来,看到尚且平整,不像后来有那么多凹槽的地面时,他还是没忍住愣了一下,谈不上心神动摇,他只是略感怀念罢了。
魈正往门口走,突然闻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味道,雨后竹林的青涩气息,他在从前被这种气息浸泡着,已经到了习以为常的程度。
他愣了一下,立刻戒备起来,往前走去,然而入眼所见是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女人,黑紫色的长发凌乱地披在她的身上,遮住了她的脸,但魈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的。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犹豫片刻后魈还是选择把她拖回了石洞里,哪怕知道这可能只是用来迷惑他的幻象,他也永远不会对幽篁置之不理。
以他现在的体型,拖着成人形态的幽篁回去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魈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费力过,而这样的举动与记忆里某一刻重合,魈的动作突然一顿,想起来了一些画面。
他从金鹏的形态化为人花了一段时间,出于某种心理他在这段时间的修炼都是偷偷进行的,幽篁并不知情,她出去巡山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在终于由大鸟化作幼童的模样,却怎么也等不回来幽篁,他出来找的时候才看到倒下的幽篁,她再一次因为力量达到了身体内封印所限制的顶端而痛苦地被杀死,然后复活。
每次临近这个过程时,幽篁的身体会急剧地衰弱下去,她不会再离开石洞,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一反常态地离开,魈至今也不知道原因。
幽篁昏迷了许久之后才睁开眼睛,这次也不例外,她在醒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神志不清记忆错乱的,明明是看着魈,她的眼睛里却什么都倒映不出来,偶尔会木讷地掉下眼泪,魈这次终于听懂了她低声默念的那一句话。
“钟离,你在哪里。”
究竟是什么术法,才能把他的记忆都尽数展现在他的眼前,魈不理解,他一方面抗拒跟随着记忆走下去,一方面又只能重蹈覆辙,一遍遍地告诉幽篁她是谁,而他又是谁。
“魈,我的名字叫魈。”魈对她说。
他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名字,只是顺应着幽篁随意地称呼他为小鸟,连金鹏都不是,他本来该这样告诉幽篁,但是他早就已经不是曾经会落在幽篁身边的金鹏,被认为本性纯善却杀人如麻的金鹏,被作为武器吞噬着敌人的美梦的妖魔,被赋予了魈一名而从此成为帝君部下的护发夜叉……他无法心安理得地回到过去。
“魈……?”
幽篁终于回应了他,她的视线转向他,表情有了一丝波澜,似乎有些疑惑,而她的语气却依旧轻飘飘的,“你是魈,那我的小鸟又在哪里?”
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很快便挪开了视线,继续去看外面的风景,只留魈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二,
外面的世界并不太平,魔神战争在逐步展开,越来越多的魔神或主动或被动地这场战争,摩拉克斯虽武力强盛且有诸多仙家相助,但并不能放松一刻,甘雨也时常奔波在不同的地方。
直到留云借风真君叫住了她,“甘雨,你与以往看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
“是,是吗?”甘雨不由得有些心虚。
作为月海亭的秘书,她早已习惯了在夜晚加班,这只不过是又一次,她风轻云淡地熬夜到凌晨,终于忍不住迷迷糊糊睡过去,然而醒来世界天翻地覆。
如果不是四处探听到的消息都指向了一个事实,甘雨很难相信她竟然回到了三千年前的魔神战争时期。
纵使仙家秘法多有玄妙,她也没有听闻过有任何一种术法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