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似寻常的日记开始出现一个名字的时候,宴怀洲表情倏地凝住。
时间是高二下学期开始,正是他休学的那一年。
……
我好像得罪了一个女生,她把我堵在卫生间,跟我说以后不许考年级第二。我问为什么,她说我不配和那个叫宴怀洲的男生站一起。
我觉得莫名其妙,推开她走远了。
……
她好像缠上我了,从同学口中我知道她叫陆安棠,是一班的。她动不动来我们班找我茬,越来越过分。
……
我没法专心学习了,去告诉了老师,放学后被她和一群人围住,她们扇了我十个巴掌,陆安棠揪住我的头发“你再敢多嘴我就抽烂你嘴巴。”
……
宴怀洲面色越来越沉,瞳孔幽戾,神情冷得要吃人。他捏着纸页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随后他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心脏一下重比一下的跳动着,胸腔仿佛燃了一团火,把他五脏六腑都烧成灰了。
整整十页,少女的笔记越来越凌乱,昭示着她的恐惧愈演愈烈。
后面被撕毁了几页,还有断茬,宴怀洲强撑着,翻到最后一页。
刺目的标题,端端正正两个大字,一瞬击毁了宴怀洲,骤然间天旋地转。
——遗书
宴怀洲手臂瞬间脱力,从笔记本上甩到桌角,他整个人像被溺在了深海里,海水不断的往他嗓子里猛灌,窒息般的痛苦扼制住了他喉咙,浑身麻痹到毫无知觉。
……
我不想再撑下去了……
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生命缺失了什么,我一直都是不完整的。我努力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努力学习说话,可是除了爸爸妈妈,我还是讨厌和任何人接触。
我的生命好像只剩下做不完的噩梦和吃不完的药。
哦,对了,现在又多了一样——受不尽的欺凌。
我不想与人交恶,但我的存在,好像妨碍到了别人的快乐。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既然有人觉得我该死,那我就死吧。
可是我有点舍不得爸爸妈妈,还有……那个少年。
他好像梦里那个男孩长大的样子。
我真想,开口叫他一声哥哥。
……
泪水毫无征兆的滚落,滴在‘哥哥’两个字上,晕染出一片洇湿。
不知何时降落的黑夜,也被这滴滚烫的泪,烫出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口子。
-
与此同时,南城。
南嘤在墓园待了一天,回来后就在家检查行李,一切收拾妥当后,抬眼看了眼墙上挂钟。
7点19分。
最后一晚的烟花宴已经快走入倒计时,南嘤没有等到宴怀洲,正犹豫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时,却先接到了一个久违的电话。
是方医生,但接通后响起的声音却是南姝:“我想见一面陆许琛。”
南嘤顿感一道雷劈在了头顶,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南姝铁了心,没有一句废话:“当我求你,带他来见我,就今晚。”
挂断电话后,南嘤还觉得荒谬至极。
沉默了将近十分钟,她才爆了声粗口,气急败坏地穿上外套,拿上钥匙出门去了陆宅。
不为什么,就为南姝那一个求字,她都没法不跑这一趟。
一开门,陆许琛看到她的脸,表情立马冷却,还没来得及出口赶人,南嘤一句话把他钉在了原地——
“南姝想见你一面。”
已经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陆许琛一愣,但转口就想拒绝。
现在多事之秋,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南嘤像是早有所料,冷笑了一声:“你欠她多少心里有数吗?怎么,现在怂到连见她一面都不敢吗?”
陆许琛梗着脖子,表情有几分慌乱,心头竟然奇异般闪过了南姝年轻时的音容笑貌,那点不值钱的愧疚感最终还是迫使他点了下头。
街上车辆稀少,都已经去往汇展中心观看烟花表演。
只有他们这辆车,在黑夜里孤独地驶向郊外,也驶进未知的深渊。
其实后来回想,所有人的命运,都是在这看起来最普通不过的一天开始改变的。
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烟花秀已经进入了最后一刻钟的倒计时。
本来安静空旷的医院,底下围满了一圈人,有医生有护士,也有普通人。
南嘤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下车后,她和陆许琛往人群方向奔去。
在周遭慌乱的惊呼声中,他们抬头望向了医院楼顶的天台。
南嘤脚步踉跄了一下,腿开始发软,几乎站不稳。
陆许琛定眼看了许久,才依稀辨认出那道影子,表情立马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