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脸颊。
她知道那是血,但任它留着,也没管。
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
习惯每次见她都会流血受伤。
习惯了什么苦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习惯了……疼。
更何况,流血的次数多了,她对疼都快脱敏了。
借着窗外闪电,她看清面前女人的面相。
一头杂乱枯黄的长发披散着,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眼神无焦,脸上是狰狞又癫狂的笑容。
像个疯子。
南嘤苦笑一声。
她也的确是个疯子。
她额头的血越流越多,像是刺激到了眼前的女人。
她眼神慢慢清明了一些。
直到眼底的污浊彻底褪去,她彻底清醒。
她只看了南嘤一眼,对她的伤视若无睹,转身走到一旁的床上,盘腿坐下。
过了好一会儿,冰冷的声音才响起:
“我说过不想看见你,你总来碍眼干什么?是嫌自己命长?还是嫌我命长,想让我早死?”
南嘤闭了闭眼,用力抑制住眼底的酸涩。
她早该料到的。
一直如此。
她的母亲,这个世上她最亲的人,也是伤她最深的人。
疯癫的时候,伤她身。清醒的时候,伤她心。
她是她的耻辱,是她最不堪、最痛苦的过去。
她恨她。
南嘤沉默了许久,拇指抹了一把流进嘴角的血液,扶着床头慢慢站起身,盯着床上的女人,用极轻却极冷的声音说:
“因为你是我妈。”
她们没法有进一步的交流,时间一到,南嘤就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猛地拉开门。
医院走廊的光照进来。
她站在门缝处,身体一半笼在温暖的光里,一半没入无尽的黑暗里。
像是两个割裂的灵魂。
她只站了一秒,就大步朝着光往前走去,一步都没停留。
也没回头。
身后的方医生看到她脸上的血,担心地喊她。
南嘤却不管不顾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变成了跑,一步一步速度越来越快。
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她,她只要慢下来一步,就会被身后的东西狠狠拽下去。
然后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所以哪怕外面正在下大雨,她也不要命地往前跑,往暴雨里冲。
直到跑出医院很远很远。
直到她浑身精疲力尽,耗干最后一丝力气。
才停了下来。
她站在雨里,仰着头,任冰冷的雨珠一颗一颗砸在她脸上,血液早就被雨冲干,只余额角的一个口子。
不仔细看,倒像是没受过伤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站在雨里多久。
她只知道,她的心重新恢复平静。
她又挺过来一次。
平静下来,才思索自己现在的处境。
荒无人烟的郊区,没带手机,没有过往车辆。
温煦说要来接她,至今没看到影子。
也可能是错过了。
她只能先漫无目的地冒雨往前走,看能不能有幸拦到一辆车。
没多久,远处一道摩托引擎的轰鸣声,划开雨幕,渐行渐近。
南嘤往道路里侧靠了靠,但下一秒,摩托车在她眼前疾驰而过,溅起的雨水扑了她一身。
虽然她全身早都湿透了,但地上的水是脏的,还带着泥点。
南嘤十分不爽,暴躁地抹了一把脸上泥水,却只能自认倒霉。
她这一天真是狼狈极了。
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那摩托车主:真他妈脑袋有坑,大晚上的冒着雨来郊区飙车!
可她没想到,没过一会儿,那个‘脑袋有坑’的车主竟然又折回来了。
又是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
摩托车停到她眼前,这次没有溅她一身。
南嘤纳闷地看过去。
一辆炫酷的黑色重车。
人比车酷。
车上少年身形高大挺拔,长腿支地,戴着头盔,穿一身黑红相间的机车服,出奇的利落飒爽,还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张狂气。
在南嘤的注视下。
那人往上推开头盔的挡风玻璃,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浓重的夜色里,这双眼睛漆黑无比,又冷的淬光。
南嘤一眼认出了他。
这样的眼神,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还没等南嘤说话,这人低沉又不耐烦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
“有病?大雨天在这儿站着,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