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来的当地医生打开随身药箱,取了一副刮痧板,脱去周辰川的上衣,在男仆帮助下把周辰川翻身趴在床上,开始为他刮痧。
医生的手法熟练,没多久周辰川背脊通红,白皙的皮肤上显现出一片紫红的血印,但人仍在昏迷中。
寒苒守在一旁寸步不离,李管家吩咐男仆搬来椅子,请寒苒坐在一旁歇息着等待。
刮痧起码进行了半个小时,寒苒站着双腿发麻发胀,下人搬来椅子她道谢后便挨着坐下。
不多会儿李管家走出房间去办其他事情,他遣来伺候的下人端来茶水与茶点,寒苒却没有半点胃口,她喝了口普洱茶,请下人把点心搁在一旁的楠木茶几上。
连续长时间精神紧绷缺乏睡眠与休息,寒苒整个人都虚脱了,一直撑到现在完全依靠意志力强撑。在椅子上坐下后没多久,她头脑发晕,身子一软没知觉地倒下去……
***
寒苒睡得极沉,隐隐约约不知是在周围还是在梦中传来风过树梢摩挲树叶的沙沙声响。那声响渐渐地由远至近,最后竟化作火车轧过铁轨时“哐当哐当”的动静……
寒苒睡得迷迷糊糊听着这些似真似幻的响动,深埋在时光中的记忆刹那间飘回到那一年——周辰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陪她一起回去故乡。
寒苒直到今日仍深深记得,那一年的冬季格外漫长,冰冻的天气让她窝在温暖的火车车厢里抱着热水袋仍旧忍不住浑身发抖。她也顾不得是在公共场合,缩着脑袋往周辰川温暖的呢大衣里钻。
回想那一年是她生命中最糟糕、彷徨、叛逆的一年,也是最快乐、幸福如童话一般的一年。
那年发生了许多事情,父亲娶了新阿姨,不多久后新阿姨怀孕了。寒苒跟父亲间的矛盾越闹越大,甚至不想回家。她很想独立,在课后跑去速食店做兼职,没料到竟重遇周辰川。可奇怪的是周辰川并不像之前在小镇偶遇时那般灵动而开朗,认出她后也没有主动跟她打招呼,反而一声不吭地每晚出现在她做兼职的速食店等到她下班后,又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一路无言地护送她安全回家。
他们就是这样开始的……
对那年太过年轻的寒苒而言,周辰川这人从第一次出现起就是一个未知而奇怪的存在。
初遇时他古灵精怪,一口答应下带她逃亡;再次相遇,他却突然变成一个少言寡语的人,总是默默陪伴,默默付出,他目光中神采飞扬的光芒也消失殆尽,被清冷与沉静代替。
寒苒觉得他是一个矛盾结合体。可在她经历人生第一个低潮时,有周辰川这样一位耐心细致的人默默陪伴,寒苒动荡的内心仿佛在浩瀚海洋中飞行太久终于找寻到栖息岛屿的旅人。虽然这座海岛更像生人勿近的冰川。
第一次正式约会,寒苒说要请周辰川去喝咖啡。因为她发现周辰川每次在她做兼职的速食店里并不点吃食,唯独每次都会点一杯美式。
寒苒想,他应该是喜欢喝咖啡的吧?
寒苒带着周辰川走进街边的一家咖啡馆,她从未来过这种地方消费,也不清楚里面的价格高低,只是觉得这家咖啡馆门面精致,仿佛承载一个小女生所有梦想的美好。
咖啡馆里放着轻音乐,咖啡与甜点的香味洋溢在每一次呼吸间。店里人不多,只零散坐着几位客人,有对着手提电脑紧锁眉头的精英人士,也有喁喁闲谈的女白领。
寒苒刚踏进店门就有点后悔,落座后越发惴惴不安。她拘谨地坐在铺着钩花餐布的圆桌前,身体绷直,一动不动,眼角余光悄悄地扫了圈周围环境,开始担心包里的钱够不够在这里消费一次。
点单后周辰川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神态闲适而平静,望着坐在对面的她。
他眼神坦率深切,不加掩饰对她的好感。寒苒却不自觉把头低垂下去,回避他直视的目光。
提出来咖啡馆约会的是寒苒自己,被他这样直白地注视了一会儿,寒苒心里好似有几百只小鹿在踏蹄,紧张又喜悦,她的脸颊不禁泛起一层红晕。
寒苒深吸一口气,索性壮着胆子抬起头,目光正好对视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原本想抢占先机开口改变尴尬又无端暧昧的气氛,没料到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反倒是周辰川。
他的声线如冷雾,天生一把蛊惑人心的好嗓子。
“你很喜欢观察别人?”
“你不也一样吗?一直盯着我看,是在观察我?我可以说这是‘物以类聚’吗?”她红着脸,故作镇定地挺直腰板,眼中的神采却写满心慌意乱。
“我喜欢这个成语,特别是跟你一起‘物、以、类、聚’。”他的目光从落在她身上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周辰川咬着最后几个字,特意慢慢地,意味深长地回味。
声音入耳,寒苒只觉得浑身酥麻,仿佛有几千只蚂蚁在心上轻咬。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这回连耳朵根子都彻底红了。
寒苒在周辰川面前总占不到任何先势,他引导着她一步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