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叙身体灵脉通畅了许多,视线渐渐清晰,在彻底能看清的那一瞬,她对上了他的眼睛,漆黑如墨,仿若深不见底的黑潭,一坠入便是深渊,充斥着窒息无力。
他面容任旧,只是眉眼冷峭,薄唇紧闭,少了当时的少年风光,似阴霾寒冬被山雪覆盖的黯然峰峦,冷冽无光。
果然是谢峤!他如今长成了这般样子。
她无论无何也想不到,这玄宗宗主竟是谢峤。天下缘分竟如此巧合,让她重生在了谢峤创立的宗门下,也难怪原身会被他厌恶,和该是因为模样像她的缘故,替她挡下了诸多怒火。
回想当初若不是大意,魔心早已除掉,也必不可能被魔化的谢峤反杀。如今重生归来,想必是让她来弥补当年的过失。
谢峤衣摆晃到她面前停下,身着夏云灰绣着金丝宗纹的长袍,内里是元青色里衣,露在外面的部分是金丝所绣的树枝盘根错节,被外袍遮住认不得是什么树。
他刻意走到她视线之前,“不敢看我了?”
“宗……宗主,小师妹她,”厦杯见情况不妙,试图解释,“她失忆了。”
谢峤对厦杯的话置若罔闻,目光压在她的头顶,重有千斤,语气不容置疑,“抬起头来。”
“…………”,事已至此,姜叙顶着厦犬这张与自己一般无二清绝无尘的脸抬头,银灰色眼眸注视着他,目光揉成碎影散落一片。她已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也没法克制那双瞳带来的疏离和漠然。
……良久,谢峤缓缓开口,对着厦碧那老头说,“仅此一次,日后若有什么,不必再来求我。”
……
屋外有跟来的两三个弟子还守在门外。
谢峤顿了顿终于没再说什么,转身朝门外而去。
谢峤路过站得恭恭敬敬笔直的弟子厦杯时,命令道,“你跟我来。”
“是…”厦杯松了口气,朝姜叙看了一眼跟上了谢峤的步伐。
……
“唉?你找我徒儿干嘛。”厦碧见状,追在后面,叨叨,“你又想让我徒儿干嘛!你没有徒儿吗!!”
老头满发苍白、身材佝偻,却精神十足。
待厦碧的声音远到听不见后,姜叙一脚跨出了莲阁。
一路上门内弟子虽都刻意避让着她,但行事儿井井有条,举止有度。
她死之前灵力流失大半并没能将他体内的魔心净化,方才所见谢峤并无魔化的状态,成立的这宗门看上去也不似什么歪门邪道,弟子个个身影俊朗,束发带冠,一席天青色袍衣更显正派。
姜叙避开来来往往的弟子,在玄宗周边转了一圈,从莲阁后院出去是石桥水榭,再往前是玉尘宫,再向前便是玉华殿,是宗主主殿。
月白色衣袍带起一阵微风,扰得竹叶摇晃,沙沙作响。姜叙脚尖轻垫,稳稳落在玉华殿上方,穿过大殿再往前便是后山竹林了,正欲起身,便听见殿内穿来厦杯师兄的声音。
“咱们玄宗可是统领天下玄门的大宗,弟子个个身手不凡,这一偏僻无人的四溪村究竟有何高人,竟让二十三个弟子有去无回?!”
“只怕不是高人。”
姜叙悄无声息的掀起瓦片露出一条够她查看的缝隙,见厦碧师尊站在殿内一群弟子之中,对着端坐在雕花尊座上的谢峤,“不是高人?”
转头看向谢峤旁边的弟子问,“那是什么?”
“……妖异之物。”谢峤身边的弟子正色严肃说道,右手拿出一道传音符,略施灵力,传音符首先响起一阵诡异恐怖的嘶吼,接着是一阵一阵喘息声和急促却颠簸的脚步声,最后在重物落地的声音和越来越响的嘶吼声中戛然而止。
姜叙顿感不妙,不自觉的蹙眉,听声音里的东西……
像是尸魅,寄生在被魔气侵染的死者身上直到死者腐败成白骨,再去寻找下一个寄主。可尸魅未寄生时并不能主动伤人且形单影只很容易除掉。听这成片的嘶吼声,这地方肯定有更厉害的妖物作祟。
殿内众人听闻是妖异之物,都面露担忧。妖异之物本就不是世间的常物,人乃□□凡身,碰上低级的妖物还好,若碰上厉害的尚有修为之人也难以脱身。
“尔等此次前去,任务只需尽力找到失踪的二十三名弟子。若发现力所不能除的妖异之物,切莫与之缠斗。本宗主处理些事务,半月后便到。”
台下众人像吃了定心丸一般,齐道,“是!宗主!”
姜叙蹙眉间,余光瞥见谢峤身后墙壁上高悬的一把剑,是她生前的佩剑!
佩剑剑鞘与剑柄雪白如玉,是她师父用极北之地的寒玉为她打造的,一直没取名字,入世后碰上谢峤。在谢峤的再三追问下,她才道出此剑无名,谁料谢峤连连拍手叫好,无名为名,甚好!
这才有了剑名——无名。
她死之前剑还插在谢峤胸口,无名在谢峤手里也不奇怪。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