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那年的暑假,父母正式离婚,邹远开始跟随母亲生活,同母亲一起搬回了姥姥留下的老房子。
这套房子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墙面斑驳,楼道狭窄。楼下就是一条小吃街,各色店铺摊贩林立,人声喧杂,居住环境实在算不得好。但是这套房子给了他们母子俩栖身的地方,能让他们摆脱酗酒家暴的父亲,邹远内心已经十分庆幸了。
迁户籍,改名,等到种种手续都办理完毕,邹远也该升初二了。根据新的户籍,母亲邹月华就近在迎春中学给他办了新学籍。
邹远知道自己心思不在学习上,对于自己的成绩很有自知之明,他原本打算就此不再读书,早早辍学出来打工赚钱,这样也能减轻母亲的负担。然而邹月华的态度很坚决,不管他成绩有多烂,都坚持让他接着读书。
就这样,夏天过完之后,邹远正式成为迎春中学初二五班的一名学生。
新学期开学的时候,班主任只在课前简单介绍了班级里新转来的同学姓名,邹远觉得其实这一步并没必要,他不需要让他们认识自己,只让他接着默默做个学渣就好。
看吧,他就是这么不知上进。
虽然是新的学校新的班级,但对于邹远来说,这里也不算是全然陌生的,因为,这里有他的一位老熟人——陈竟,他现在的邻居,也是他以前每次回姥姥家都会一起玩的伙伴。
其实他俩早上是一起来学校的,只不过邹远先去了老师办公室。
邹远在新班级里坐在最后一排,刚好与陈竟隔着一排过道。陈竟兴致勃勃地低声跟他打招呼,不过他这会儿并没太多心思,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初中时期,凡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大概都是些对学习不太上心的学生,他们对于学习之外的一切新事物都很感兴趣。于是,一来二去,寥寥几句话之间,邹远就迅速跟座位周边的几个男生打成一片。他知道,他们与他似乎都是同样的人。
邹远的课堂表现跟在原来的学校并无二致。他上课基本就是睡觉,要么就是偷偷摸摸做些旁的事情,反正就是没有听课。老师们对于这样的学生见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不再在课堂上浪费精力去过多地管教他们,也不再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认真听讲。只要他们不扰乱课堂秩序,不影响其他同学听课就行。于是,邹远就天天这样子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然而邹远这样的生活中还是出现了例外,因为班上那个很讨厌的学习委员总是来问他要作业。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他对记住新同学的名字并不是很感兴趣。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她好像叫钟鸣钰是吧?
一开始邹远对于钟鸣钰老来问他要作业这回事并没有放在心上。每次她来问他作业,他都是爱搭不理的。然而钟鸣钰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副态度而放弃讨要他的作业。所以,为了不再让她来烦自己,就算是敷衍糊弄,邹远总算是把作业交上去了。
某天自习课下课,钟鸣钰又像往常一样来收他的作业,邹远还在睡觉就被她敲桌子叫醒。起床气上来,他怒了,不耐烦地朝她喊:“课代表都还没问我要作业呢,你算哪根葱?滚!”
他这一嗓子吼完,刚刚还闹哄哄的教室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其他所有同学的视线都似有若无地往这边瞟过来。
陈竟刚刚被他吓了一跳,现在回过神来见钟鸣钰还站在邹远桌前,她赶紧伸手戳戳仍然低着头的他。
班里这种诡异的安静以及陈竟的提醒让邹远的脑袋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口不择言说出了什么。
邹远缓缓抬起头,见自己已经成了全班同学视线的焦点,他的目光逐渐上移,看向让自己失控的那个人。
钟鸣钰的表情依然平静无波,仿佛刚刚他吼的人不是她。明明对方给了她极大的难堪,她也依然能够保持镇定自若,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盯着他,淡然开口:“现在醒了吗?”
邹远眼神中还有刚醒来时的迷蒙,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还未褪去。
然而钟鸣钰并不在乎他的反应如何,她的目光愈加犀利,然而说话的语气却平缓有力:“没错,我不是课代表,我只是个学习委员。你以为我是故意跟你过不去对吗?或者以为我是为了显官威?你以为我乐意三番五次地腆着脸来找你要作业是吗?你以为你是谁?你学不学习,交不交作业跟我有关系吗?”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学习委员,这是我的职责,如果不是因为老师对你的关心,谁乐意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来找你?你以为你有多大的面子?如果你真的这么烦我来找你要作业,你大可以去跟老师说你讨厌写作业,跟老师提出申请以后不做作业不交作业。如果你不在乎家长对你的期望的话。”
邹远当众给她难堪,钟鸣钰也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就在全班同学众目睽睽之下,掷地有声地说出这番话。
邹远依旧定定地看着她,钟鸣钰与他对视,视线没有丁点儿移位,到底还是邹远先移开了视线,将目光落在课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