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谁说这名单错了?”
原本宴席上的贵宾——赵裳闯了进来,笑吟吟道。
两刻钟前,一盏香茗送到在庵前的池塘喂鱼的赵裳身后。
奉茶的侍女低头道:“千真万确,第一名是阴书儿。”
“是么?”赵裳不悦道,“我听属官说第一名不仅不是她,甚至连最后一名都不是她!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首尾?”
赵裳气恼地来回踱步。
鱼儿没了吃食,红尾幽幽一闪,沉入池水深处。
诗文造诣和诗境成绩有差距,她能理解,但也不能差这么多吧!
侍女的声音平稳,她并不怀疑自己所见。
“薛公子来过,阴书儿的第一名,想必是他改掉的。”
赵裳道:“你可有证据?”
侍女微微昂起下巴,露出俏丽中带着三分威严的容貌,正视赵裳的面孔,“奴婢唯有一双眼睛,还不曾坏掉,可以充当证据。”
“我要你的眼睛有何用!”赵裳恨恨道。
“这薛泓嫉贤妒能也不是一日了,哪怕是他父亲薛衡看上什么人,他也要改掉。”
她怒极反笑:“好!好!好!阴书儿没有出身,我赐她一个出身又如何?”
“大人息怒,此事恐怕会惹得众怒,尤其是落榜考生。阴书儿纵然惊才绝艳,也不值得为她失去人心。”侍女低头奉茶。
赵裳呷了一口清茶,不觉两腋生风,六尘净忘,不由笑道:“把你派到萧老狗那里,我还怪舍不得的,你走后,还哪里有谁会泡茶。”
“大人谬赞了,为大人分忧,是奴婢分内之事。”
“行,你也下去吧。”赵裳挥了挥袖子。
侍女说得不错,第一名要夺,就堂堂正正地夺回来。
事后再赐阴书儿出身,名不正言不顺。
主意打定,赵裳拈指成飞鸟状,“长空淡淡孤鸟没,万古消沉向此中。”
一缕灵气冲指尖穿过,带得赵裳向上飘起,在空中颠倒了个个儿。
等她落下来,在齐庵门前站定。
手指仍是“孤鸟回头”的形状,一丝短暂的时间,在指尖中悄悄沉淀。
她走进庵中,寒声道:“慢着,谁说这名单错了?”
负责誊写名录的属官见两位顶头上司要打起来,连忙三跪九叩首地滚了。
薛泓幽幽叹了一口气:“裳裳,我真不希望你恨我。”
“你想要什么?织造司的簪子、裙子,我家给你埋了三十年的女儿红,还有一个像我这么英俊的男人,都给你好不好?别对我淘气了。”
赵裳也叹了一口气:“真可惜,我竟不是祖传的刽子手,不然就能轻轻松松把你这颗令人生厌的头斩下来了。”
房间里有甜而浓的酒香和灵气激战过的痕迹。
她心上一凛:“考生的名字,是你动了手脚。”
“裳裳,你又说对了。我不仅喜欢喝酒,还喜欢弄坏东西。”薛泓微笑着,坐在原本萧内侍的椅子上。
他举杯,喝下又一杯甜酒。
看上去很像一个年轻英俊的内侍。
“薛公子,我不是一个聪明人,也不是你这样的贵公子。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官,有我必须要尽的职责,哪怕我不聪明,更不高贵。”
赵裳用的是刀。
“怎么,你想偏袒阴书儿,把第一名改成她的名字?”薛泓衔着杯子站起来,笑容仿佛被邀请参加恶作剧的坏孩子,“那我就不得不阻止你了。”
赵裳出刀。
刀影如山,如巨浪。
一刀紧过一刀。
薛泓纹丝不动,星眸轻轻一弯,变魔术似的,手上多了几个大小不一的酒杯。
一道道寒星般的飞光,闪电似的,像笼罩的刀影洒去。
声响铮铮。
居然是那些不起眼的酒杯。
薛泓借着酒杯破开刀影,倏然穿过赵裳一把长刀的包围。
他笑盈盈道:“我这一招,可以独步坤朝无敌手了吧?”
赵裳冷哼一声,恍若视而不见,只是淡声念道:“把酒嘱东风,种出双红豆。”
他这么喜欢酒,就和酒纠缠好了。
灵气如熏风东来,呼啸着卷席了所有的酒,所有盛酒的琉璃杯。
只吝啬地交出两颗红豆。
“这是定情信物?”薛泓奚落道,笑意在腮边凹下一个浅浅酒窝。
他是丝毫不惮于在打斗中利用美色惑人的。
他很少笑,于是一笑起来就惊心动魄。
很快,薛泓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赵裳笑了。
她接连笑了三声,一声比前一声高。
灵气震荡,仿佛群峰回响,遏住行云直往下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