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们走后,张渺坐在病床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那枚已经碎掉的玉观音。
她的腿确实是骨裂了,暂时只能卧病养伤,哪里都去不了。
忽然,张渺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很温柔的低笑。
她抬头,看到是沈律走了过来,目光如月光下的泉水,清澈温柔地望着她。
张渺看着他漆黑的瞳仁。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张渺。
沈律将自己的那枚玉观音拿了出来,放在张渺手上:“奶奶当初求了两枚玉观音,看来这个真的可以保平安。你的那枚碎了,我的这个送给你。”
张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是你的,我不能……”她说完便要把玉观音推回去。
沈律见她没有收下,不由分说,将玉观音直接戴在了张渺的脖子上。他轻轻地凑在了张渺耳边,低声说:“张渺,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能够永远平安无事。”
张渺被他这句话一惊,猛然坐直了身子,却不小心碰到了沈律嘴角边的那个伤口。
沈律低低痛呼一声,转而调笑着说:“小心点,我将来还要靠这张脸娶老婆呢,万一留下了疤,你得负责到底啊。”
他玉骨一般的手指在张渺脖颈后将红绳打了个死结,然后迅速坐回了自己的病床上。
张渺被他刚刚那句似是玩笑的话弄得耳根爆红,她看向始作俑者,始作俑者却仿佛不关他的事,坐在病床边,笑的清风霁月。即使是头上厚厚的绷带,还有吊在脖子上的那只手,都不能将沈律茂林修竹一般的气质折损分毫。
这是两个人之间,第一次有人明确地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
这四个字仿佛有着实质的重量,一旦被说出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便有了厚度,不再能够像初时那般随意拿起,随意放下。
张渺敛了表情,沉默片刻,才直直地望着沈律,问道:“沈律,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病房外,护士拿着一袋水果走近。这是那些警官们临走前特意买的,让她交给正在养伤的两位同学。
护士听到了女生的声音,会心一笑,停下了脚步。
难怪那小帅哥就算伤成那个样子也要保护好女生呢,原来是喜欢人家啊。
护士当然没有不识时务到现在推门而入,她拿着水果,轻轻地走开了。哎,看来只能呆会儿再跑一趟送水果咯。
她走出走廊,一抬头,看到窗外种的一排排竹子和冬青。医院为了让病人们保持身心的舒畅,即使在冬天也有绿色植物。
护士不由得感慨。少年人的喜欢啊,真像那寒风里墨绿的仿佛能滴下来的冬青,有着一股子不顾一切的狠劲,即使有再大的阻碍,再大的危险,也会用他们这个年龄独有的无畏冲锋陷阵。
沈律被张渺的这个问题问住了。其实,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张渺。
这种感情来的猛烈且不受控制,它是一种感觉,让他忍不住想靠近张渺。他想看她笑,看她哭,听她说话,陪她消磨时光。成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人,然后一直一直。
他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因为……”
但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渺打断了。
张渺掀开了病床上洁白的被子,露出自己的双腿。她的一条腿上已经打了厚厚的石膏,而另一条腿则是自由的。
张渺把那盖着那条自由的腿的裤子卷了起来。她的膝盖上,有一块很大很丑陋的疤。
张渺说:“我想先给你讲个故事。”
她已经决定把自己从小到大发生的那些事情告诉沈律了。
这对于张渺而言,是个十分沉重的决定,她经过了郑重的思考。因为,说出自己曾经那些不堪入目的经历,无异于把腐烂的伤口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表皮剪开,将自己的脆弱给别人看。那曾是她拼命想要掩盖住的过去。
但张渺心意已决。
她在害怕,她害怕沈律说喜欢的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她,那个乐观的像是闪闪发光的小太阳一样的她,那个古灵精怪、时时刻刻能给别人带来好心情的她。
纵然,那也是她,但却是她在面对这个世界的疼痛中,逐渐演化出来的另一张脸。她戴上了这张脸,将过去那个孤僻、狠厉、脆弱、浑身是刺的小女孩隐藏起来,融入这个世界讨生活。
但张渺知道,那并不是真实的自己。
所以,如果沈律喜欢的是那个她,她宁愿不要这份喜欢。
这是个非常沉重的故事,张渺说完后,感觉整个后背都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可见,不管过了多久,她都需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面对自己曾经不堪回首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张渺看向沈律,却发现他面色未变,依旧在用温柔且深情的目光看着她,那目光里又多了一种名为怜惜的情感。他的嘴角微微弯着,似乎是在抚慰她的虚弱。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