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能依靠谁?
甚至他的另一个自己,那个还是高二升高三的学生的叶满峰,也要依靠那个一夜之间长成大人的叶满峰。
他又如何只作为一个学生而成长呢?
他只能靠自己,靠一夜之间成年的自己将学生的他拉回“名列前茅”,将作为稚嫩“顶梁柱”的他咽下满心满眼的伤痛,迅速长成一个大人。
于是,作为学生的他,作为顶梁柱的他,在听到妈妈抱怨自己成绩下降时,才会那样的不自在。
学生的难堪,成年人的心态,小孩的身体,诸多矛盾的身份全挤在他身上,他的别扭才是正常状态。
而当叶满峰面对林秋安时,面对他们曾经求助过的亲戚时,虽然他们之前没见过,但也害怕她听说他的事情,作为成年人的叶满峰不愿别人同情。
而林秋安探寻的眼神在他看来可能是猎奇和刀割般的痛。
她惊叹于他外貌气度时露出的眼神,是直接的,带笑的,但林秋安心想,那样的眼神在叶满峰看来,很容易被解读成不怀好意的,看戏的,同情的、安慰的眼神。
原来他借口陪弟弟买鞭逃开,是因为感受到不适才离开,而不是因为害羞而躲避。林秋安此时全想明白了。
她真该死啊!
而在席间他频频扭头看这边,则是他最为残破家庭的一份子,对妈妈和弟弟最朴素的关怀。
寻找她们所在的位置,确认她们有没有好好吃饭,盯着调皮的弟弟有没有给温柔的妈妈添乱,扫视着她们周围那些可能不怀好意的人……
他眼神的尽头,从来都只有他的家人,而林秋安,不过恰好是在他视线的延长线上罢了。
此时她只觉得,自己在群里的嚷嚷,一定是自己万千花痴状态中最尴尬的一次,它包含着自己的自不量力,和对自己魅力的盲目自信,也在自己独自一人的嬉笑怒骂中打扰了别人的生活。
“真该死啊!”林秋安自责地小声念叨。
“什么?”林妈听见凑过来问。
“啊……没什么……”林秋安摆手,责怪自己将内心的嘟囔说出声来。
光影交错,印在自己额上的白炽灯光摇晃,白昼褪去,黑夜袭来,林秋安耷拉着的脸在明暗中交替,就好似她起落间的情绪。
她低垂着的双眼感受到了面前斑驳陆离的光影,于是抬起头来寻找这冥昭瞢暗的缘由。
原来,是小雁舅妈牵着弟弟回来了,重新入座。
二人从明亮中走来,稳坐于明亮之中,只不过,处于白炽灯光线照射远端的她,在一瞬间隐在了小雁舅妈和弟弟的影子之下。
她盯着小涛弟弟,他重新拾起碗筷,将饭桌中央的菜夹进小雁舅妈的碗里。
真好,林秋安不觉得欣慰地浅笑,小涛弟弟也会像哥哥一样,时刻关心自己的妈妈。她突然希望小涛弟弟赶快长大,长得和他哥哥一般高,一样的可依靠,这样的话,叶满峰的压力或许会小一些,或许,他就能够重新专注在功课上了。
白炽灯的光线开始变得炽热,林秋安察觉到了这一点,在它明亮干脆的灯光里,掺杂进了一抹路灯一般昏黄的暖色。
有人在注视。
林秋安循着那暖光望去。
不出意外的,是叶满峰。
她对他的关心和注视已经有了预期,那是每一个儿女对自己家人最朴素的情感,就像林爸对林妈一般,在吵架或是别扭之后的安静之时,林秋安总能在林爸眼中看到这样的情感,那是绵长的、扯不断的、亲人之间的凝望。
于是林秋安迎着那目光莞尔一笑。
这一笑收起了她往常笑谑的样子,露出了她本真的清澈模样,那些调笑、玩笑、和故作兴奋敲下的句子,在长久地紧裹着她的躯壳之后,露出了裂痕。
叶满峰觉得有光照进来。
可白炽灯从未照耀他的角落。
周围喧嚷了起来,酒席已毕。
林秋安收起神游的思绪,随着林妈起身,掺起外婆准备离席。
又是长久的话别与寒暄之后,三人终于两前一后地往外走,林妈和外婆走在前面,林秋安晃动着裙子悠悠地跟在后面。
讨厌离别的她,对于酒席散去的场景并不会有什么感触,可是,在知晓了另一个人命运之后的离去,对她而言,好像是单方面架起了一座情感的桥,对方那端的桥台高悬着,只有她站在了即将崩断的桥上。
她低头走着,马路边林爸的车已经来接她们了。
“小雁,我们走了啊!常联系啊!”
听见妈妈的话林秋安像是有人拎起她的后脖颈一样,瞬间抬起头来。
果不其然,叶满峰站在马路边,侧身面对着她。
“如果……”林秋安快走几步到他身侧,他听见声音好似僵直住了身体,未曾转动半分。
林秋安不管不顾继续说道:“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