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好了吗?”
“快好了。”宋知寒尚不知所以。
李宴桥点点头,“今天这顿请你了。改天再聚。”他和赵安夏本就什么都没带,孑然此身,来时如走时,话没说完人已经跨过门槛。
宋知寒人都傻了。
周洛琳今天点了很多菜,吃不完甚至要打包带走。
宋知寒脆弱的心灵得到了一丝久违的慰藉。
周洛琳今天待了很久,没有辜负上楼上座顶好的视野,宋知寒觉得湖畔的春风在他心底种下了一汪纯酿。
周洛琳今天笑容颇多,似乎春风得意心情美丽,看谁都带着美好的微笑。难得没有受到白眼与嫌弃的宋知寒招呼服务生给每桌都添了一碟小菜,大方的不要钱。
春风沉醉的白日,谈钱都是俗事。半雅不俗的宋老板背手站在门前欲想吟诗,一阵风拍过来正好打在眼睛上,宋老板捂着双眼,登时就湿润了。
“走好哦。”
周洛琳没理他。宋知寒盯着她旁边那人,那人被金属泠然沉浑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停在他停过的位置上。
朱楼看着风铃,一只手垂在栏杆上,骨节略有些粗糙。宋知寒想起自己五年前的打扮,长发、耳钉、眼线、骨链一个不少,自以为所有反叛者必经蹉跎才能洗尽铅华。如今只留下略长的刘海以作纪念。可在这个人身上,他感到对过往的怀疑和动摇。因为他能感觉到这是个从未精心左饰外表然而个性强烈的人。他穿着朴素平常,与普通少年一般。他的眉眼天然的精致,疏离间有着些游魂似的粗放和不屑。宋知寒看到了相似的超出于年龄的成熟,还有种和自己不同的,不需要年龄作尺度的存在之单纯。
或许是午后,朱楼显然是有些疲惫,眼睫之下,阴影写出深静。
宋知寒再看向周洛琳,却见她还是那副好整以暇的神色,精神饱满,随时可以打上一架。一想到此人从小到大都谁也不入眼的悠闲自在样儿,宋知寒便咬牙切齿,气极恨极,酸甜苦辣都索然无味。
“桃花挺盛啊。”周洛琳随口道。光海中她的声音清越更胜风铃。
朱楼看了一眼宋知寒,走到门外。
“以前你可说宋老板喜欢你的。”朱楼轻轻说。
直到湖边,朱楼止步,周洛琳撑了撑白栅栏,翻了过去。
朱楼站在外面,伸出手掌接住一段光锦。周洛琳站在里面,朝着湖水张开双臂。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在吐气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摇了摇头,“那就是说着玩。我哪有那么自恋。
“宋知寒这人就这样,看谁顺眼就受不了谁不去看他。”达不到他的期待他就闷闷地觉着别人不在意他。
“我怎么说来着,”周洛琳说,“你很讨人喜欢的。”周洛琳不再面向湖水,“不用扮成这样。”
朱楼愣了:“扮成哪样?”又说道:“不是你说我这样更好吗?”
“多少年了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忘了。”周洛琳打了个哈欠,“那时候年纪小,就是随口一说。”目光朝她扫了一遍,“不过我眼光还是不错的。”
朱楼笑,“随口一说。但从你的角度绝对是真的,不是假话对吧。”
周洛琳也笑笑,没有说话。
“可有些东西当时比岁月重,后来比羽毛轻。回想起来一点也不真实。”
周洛琳心中一凛。朱楼的声音冷淡下来,仿佛能听见草上结霜,又随霜枯碎。
可这就是无数人人生的现实。没什么可惜的,因为它就是真实本身,来自于自然,就像风雨时歇,四季轮回,是短暂的生命中无穷变化之一。
什么样是你想要的真实呢?
什么是你的真实,朱楼。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时候是不是言不由衷胡言乱语,我们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说不定有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意味了什么,更何况是不是出自真心。”
身后的人停顿了片刻,“我想过。”
朱楼从两道错开的栅栏间、一段红蓝相绞的绳子低矮连接处跨了过去,“可还是不能释怀。”
周洛琳冷哼一声,“要是能释怀也不用约我今天在这里吃饭。”
朱楼全不介意,她抬起右手,向半空中,揽起了什么。
“你看这风。”
她倾斜的手触摸着风的形状,以她的手为界,好像有另一面光在光中生长,摸索,跳舞。
朱楼抬头仰望着无边的风,轻轻说道:“它一定要变得轻如羽毛,才能随风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