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的心脏短暂停搏。
死亡唤醒了一直沉睡于体内的求生本能,他条件反射地抬手抓紧、指尖用力抠弄着那只死死掐住自己的纤细手腕,拼尽全力地挣扎,可是那双手就像铁做的钳子一般纹丝不动,坚硬得令人绝望。
他从未如此接近死亡。
冰凉冷冻的河水包裹着自己,气管火辣辣地疼痛,失常的心律,耳边的声音逐渐微弱。
此时此刻,周围安静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扬起的乱发在水中悬空漂浮着,视线在慢慢模糊,可他隔着清澈透明的水面,恍惚之间竟然看见了柒。
由生过渡到死的刹那间,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眼,大脑分泌出的多巴胺促使他将这个掌握着自己生死的女孩深深刻进自己的瞳孔。
冷静、平淡、不为所动,似乎在她眼中众生皆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就犹如……死亡本身。
怀抱着这种莫名其妙浮现出来的想法,他渐渐感到了一阵温暖,仿佛自己仍然安睡于母亲的子宫。
于是他顺从地阖上眼,不再尝试徒劳无功的挣扎,带着疲惫,缓慢松开了紧握绳索的手,让意识沉进了令人安心的黑暗中。
……
…………
当太宰治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印入眼帘的不是橙黄的天空,而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回到了森医生的诊所。
“太宰君?”似乎一直有分出心神关注着这边,原本背对着他站在药柜前捣鼓什么的中年男子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立即转身,惊喜地看着他,“你睡了好久呢,终于醒了吗?”
“……怎么是你啊,森医生。”一觉醒来瞅见某张讨人厌的脸,他顿时就蔫了,一脸恹恹地重新倒回被窝,“小柒呢?把我带回来后就不管了吗?”
“她在厨房给你煮粥,我才想问呢,你们俩是去河里打水仗了吗?弄得全身湿漉漉的。”森鸥外走过去帮他掖好被角,忍不住吐槽,“知不知道柒背着不省人事的你回来时吓了我一跳?真是的。”
倒是没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溺水并差点死掉这件事。
“我去帮你叫柒进来吧。”
森鸥外走了,终于能落得一份清静。
太宰治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或许是刚从地狱晃回来的缘故,他难得放空了脑袋什么都没想。
直到听见“咯吱”一声门开的细响,他才回过神,朝门口看去——是柒,换了套干净的新衣服,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怎么样?溺水濒死的感觉还好吗?”她走到床边将碗放在柜台上,也不着急喂他,而是先寻了把椅子坐,开口就问他感受如何。
“……不好,一点都不好,难受死了。”他气呼呼地鼓起脸颊,十分不满意这次服务,“哼,以后我一定要找到清爽利落不痛苦的死法。”
“没有那种死法啦。”柒伸手摸了摸他露出来的脑袋,“所以你瞧,活着很痛苦,死亡前的那一瞬间也很痛苦,你只能选择相对不那么痛苦的一个。”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像猫一样侧过脸轻柔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很奇怪的,忽然间他就愿意亲近女孩了。
呛过水,喉咙还有点疼痛,因此张嘴说话时他的声音难免有些沙哑:“可是这两个我都不想选,小柒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不如这样,”显然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柒有思考过该怎么应付他,因而很快答道,“你先试着活下去看看,等到忍无可忍的那一天你再选择死亡吧。”
“……要我继续忍耐么?”
“死亡是所有人已经确定的终点,是绝对的、笔直的、无法反悔的路。”她平静地告诉他,“但鲜活的人生却是未知的、精彩的、变幻莫测的。”
“你无法预测将来会碰见什么人、遭遇什么危机、收获什么礼物,你也有可能会找到一位朋友、一位仇敌、一位恋人……总之,我认为你现在还不到该放弃的时候,你才13岁呢。”
“而且我觉得你是因为没有工作才会胡思乱想的。”讲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暴露了本心,开始尽情吐槽,“闲得无聊没事干的大少爷,等你忙起来的时候我看你还有心情瞎想吗。”
太宰治忽然笑了。
“小柒。”
“恩?”
“你真虚伪。”他用亲昵的、温柔的、依恋着你的口吻吐出了最恶毒的话语。
“虚伪得让我好恶心。”
“我怎么就虚伪了?”柒满头雾水,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
太宰治依然笑着,没有回答,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只堪堪浮于表面,似是戴了层薄薄的面具。
是啊,柒有哪里虚伪呢?
在外人看来,她愚蠢顽固得不撞南墙不死心,可与此同时,又真诚美好得像是不存在的童话。
他曾经也是被那副假面欺骗了的一员,直到这一刻,直到望见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