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
起初在淮安,舅母待她并不上心,是以她常常被表姐欺侮,后来有一日她发了高烧,次日院里的丫鬟婆婆瞧她快不行了,才匆忙禀了上去,外祖母勃然大怒,才把她从院里接了出来,从那以后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她是外祖母带大的,却没能报答外祖母任何。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怨任何人,原先她总把别人当成自己的救赎,无法控制地对旁人抱有希冀,她掩盖、逃避无法面对的真实,她期待拥有,又抗拒拥有,总是这样惶恐又别扭地活着。
穷达有命,吉凶由人。她现在不得不信,即便是再重来一次,恐怕她还是会走到今日的境地。
对岸的杨树下,朱煜静静立着,眸色深沉幽静。
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她只坐在岸边,就让人挪不开眼。
那张脸上的情绪太过清淡,清淡到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脸上。
安庆侯府的陆姨娘。分明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为何身上反倒透出一种看破世俗的绝望......对,绝望。
朱煜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却被岸上那人深深吸引,人世飘零多,谁又足以让她停留?
一阵喧嚣传来,湖边人越来越多,争先恐后地往道观深处走,似乎急着参加里头的什么活动,朱煜皱了皱眉,抬脚正要往对岸走,却忽然听到一声哄吵,眼前的那道身影猝不及防掉入湖里。
咔嚓——冰面裂开,那身影沉沉坠了下去。
朱煜心口一颤,他第一次感受到灵魂的猛然抽离。
没等他反应过来,另一道身影朝湖里一跃而入,那身影看着有几分眼熟。
等他匆匆抵达湖岸,那人已经抱着她从湖里出来,双臂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朱煜只瞧到那人瞥了他一眼,便穿过人群离开了。
那人的反应那么及时,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守护陆瑶珂一样,跳进湖里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主子,陆姑娘似乎落了东西。”
方才陆姑娘不小心被人挤下去的时候,龚衍便远远地瞧见什么东西从她怀里掉了出来,却没细看,这会儿才注意到石头上似乎落了一枚玉像。
朱煜闻言走过去,将那玉像捡了起来,放在手中细细察看。
龚衍跟上前去,视线越过朱煜的肩头落在他手上,看清那玉像的模样后,双眸猛地一缩。
当他查到陆姑娘是侯爷新娶的姨娘时,心里实则是没什么波澜的,毕竟不过一个姨娘。可若是侯爷连这玉龙都交给了她......
“走吧。”朱煜用帕子将玉像小心包好,转身走出人群。
龚衍敛去眸间的情绪,低头跟了上去。
*
眼前是一片血色。
陆瑶珂被困在当中,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喊叫,却没有声音。
下一刻,她又回到了马车上,费力睁开双眼,眼前是齐荀凌厉的下颚。
画面悠悠转转,仿佛回到了那年淮安除夕,齐荀不顾一切将她从湖里救出来。
她以为老天感念,真的让她回到了过去,陆瑶珂激动万分,喉间涌上一口热血。
她用尽全身力气攀上齐荀的衣袖,嘶哑着求他:“怀岳哥哥,我不想走,别让我走......”
可上面那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她越是焦急,身体的力气就流失得越快,等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身下忽然一空,坠入了无边深渊。
咳——
陆瑶珂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从梦里醒了过来。
“姑娘、姑娘醒了。”
青竹的话音刚落,忽然从外间冲入一道身影,那身影来得太急,险些踢倒了屋内的圆凳。
齐荀跑到床前,却在看到她的样子后面色遽变,压着怒气吩咐青竹请大夫,随后半跪在床榻前,小心翼翼握住了她的手。
陆瑶珂怔怔看着齐荀,不知他熬了几晚,眸下的乌青十分浓重,脸色也难看极了。
他的掌起初是冰凉的,很快变得滚烫,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二人只是静静地对视,直到大夫来了,齐荀才放开她的手,将帘子放下。
陆瑶珂渐渐回想起在道观里发生的一切。
“病人寒气入体,平日里又气滞郁结,心思过重,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
外面又静了下来。
片刻后,帷帐被人掀起。
“你可有什么想吃的?”齐荀微弯着腰问她。
陆瑶珂抿着唇不说话,她没有力气开口。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五脏肺腑都被掏空了一样。
齐荀难得对她极有耐心,又细细说出几个吃食,告诉她若是喜欢就眨眨眼,陆瑶珂照做了。
齐荀很少这样对她,即便是曾经在一起的时候,分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