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的招呼声,是山下刘屠户家的闺女刘小红,双手背在身后,挨挨蹭蹭地踱进来。
商云伸长脖子一望,手中原是拿着个精致的剑穗子。
“鹤音大哥,我做了个穗子,送予你,可好?”小红脸颊带着红晕,眉眼蕴着羞涩。
顾鹤音手下剑招不停,头也不回道:“多谢,可我已有剑穗,不需要新的了。”
那边厢小红当即是瘪了嘴。
这边厢商云是恨铁不成钢。
顾鹤音啊顾鹤音,你可真是比那老梨花木还木呆。人家小红这是真想送剑穗子给你吗?你那破剑穗子用了这么久,有什么稀罕,怎么就这般不开窍?
眼见得刘小红连眼睛也要红了,商云本着翩翩公子怜香惜玉的精神,搭话道:“诶,我正缺个剑穗子,不如你便送与我罢?”
那刘小红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哇哇嚎哭道:“我才不要送给你呢!谁不知道商门主你十年都不肯换剑穗的啊!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呜呜。”
一面嚎哭,一面快速消失在小院另一头。
的的确确十年不曾换过剑穗子的商门主,无言可对。
刘小红的身影方一消失,门廊处又转过来一位女弟子,名唤暮烟,乃千丝门中掌事的大弟子,恭谨禀道:“门主,山下有人求见。”
自千丝门改作医庐之后,隔三差五倒总有几个江湖友人来寻医问药。
商云放下手中书册,点了点头:“是哪家的弟子啊?”
暮烟道:“来的是位女公子,名唤...”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商云的脸色,“名唤,林霜寒。她身边还有一位...”
暮烟的话还未说完,商云码书的手,便不由一顿。
“知道了,先将人领去花厅候着罢,我随后便来。”
出得书房,商云却没有立即往花厅而去。而是转去了自己的卧房。
卧房的横梁上挂着好一块牌匾,上书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江湖第一好人”。
望着这块好人牌匾,商云又觉得那心口开始隐隐作痛。
他这十年之所以捞不着桃花,那还有一半的原因,便得归在这姓林的头上。
这好人牌匾不是旁人送的,正是方才那姓林名霜寒,小字叫做阿落的女人,送与他门上的。送给他也不是为了什么光彩的事,而是为了退他的亲!
恍惚间,又忆起了那一日。
天公作美,艳阳高照。
青而远的蓝天之上,漂浮几缕如诗般的流云。
整个青州城万人空巷。摩肩接踵,人头攒动,都来他千丝门下看热闹。
听闻当今的天子陛下,竟是他那娃娃亲林霜寒的姑母。此番派了礼部的侍郎,要给他千丝门送嫁妆来呢。
侍郎是来了,嫁妆也到了,轰轰烈烈的排场,显尽天家之威严。
然而宣的旨却不是订婚,而是退亲!
退亲也就罢了,还要送这么块红底金字,五十米外也看得清题额的大牌匾来折辱他!
满城的热闹顿时变成笑话,一个天大的江湖笑话!
商云当场就气得呕了口血,昏了过去。
那礼部侍郎奉了御旨,还要将这块好人匾立在他山门的界碑处,供万人之瞻仰。幸得月长老极力争取,才将这丢脸玩意运到了卧房。
剩下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
无非就是入青州城时,总有那么几个嘴碎的喜欢对他指指点点,挤眉弄眼。
“诶,就是他,那个好人~”
偶尔也会有那么几个多事的江湖友人前来拜访山门,扬言要来看看何谓“江湖第一好人”。
也就是武林各侠女见着他时,掩嘴一笑之后,总会问他:“你就是那个大好人~”
试问问,这还怎么谈情说爱?
初时,商云听到这些讥讽之语,还会恼羞成怒;如今时日渐久,商云别的长进没有,就这脸皮的厚度在此磨练之下堪称是突飞猛进!
已然能笑呵呵地将自己作为一景,意态闲适地供诸人围观了。
那一日之后,商云以为此生是与林霜寒再无瓜葛了。孰料她今日竟敢登他的山门?
商云往镜子里捯饬了一番形容,掸了掸额发,扯了扯袍袖,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方才昂首挺胸,慢慢往花厅踱去。
远远一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只孔雀在这春末开了屏了。
进得花厅,商云矜持地先低了低眼,好一阵拿腔作势,方才施施然将目光落在厅中少女的身上。
少女一袭流瀑般的黑发,在脑后高高扎就一个马尾。容色清冷,自有一番高华清雅。
身量纤细而高挑,亭亭立于厅间,仿佛一柄淬了寒雪的薄刃。
商云忍不住心道,高一些了,却有些太瘦。这京城什么审美,女孩家家干嘛要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