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廊桥走出去。
四面都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小舟翩跹来去,传来笑声语声。
商云的声音在这一片嘈杂中响起:“苏公子,你有何打算?”他的声音轻微,似乎能被风轻易吹去。
苏子玉看着如今显然是偃旗息鼓了的商云,心头大松:“无论花教主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的。”
商云道:“这么说,就算是让你去种同妄蛊,你也愿意了?”
苏子玉迟疑了一会儿。
在商云跟前,他还是点了点头。
商云又道:“种了这蛊,可是真会死的。苏公子当真想清楚了?”
苏子玉神色间不免显露些犹豫。
其实林霜寒说得没错,他是苏家嫡长子,从小到大就知道自己肩上负着责任。那道婚约,确然只是天子笼络他们苏家颁下来的。
这道婚约,面子上为他们苏家挣了光彩,里子上却也不差。
因为按照商随临走时说过的话,这减字木兰倘若找不到解药,同妄蛊也只能撑个十数年。
几年来,商随音讯全无。诸人面上不说,但心里其实都对解开减字木兰一事失去了希望,认为林霜寒活不了多久了。这也是林霜寒为何说“婚礼将近”的原因。
而林霜寒的意思,便是等她死后,苏家请了她灵牌回去即可。这样既完了婚,也不耽误苏子玉另娶高门贵女。
面子里子都有,他们苏家当是感激皇恩浩荡。
照理来说,苏子玉等着林霜寒死就行。他最初也是这么想的,因而毫无异义地应下了这道圣旨。
可如今,苏子玉却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他回想起第一次看见这少女的模样。
那是一个冬天,连日里几场大雪,将天地都覆成一片雪白。
而阁子里坐着一个比这漫天雪色更加苍白的少女。
苏子玉第一眼见她,心里就知道,这女子活不长了。
花样年华便命不久矣,足令人叹息。可他从未在林霜寒眼中见过怨怼之色。
后来他知晓了林霜寒的身世,不免对她生出些怜悯。但林霜寒亦相当通透地同他说开了这件事。
而现在来到千丝门,面对这间接害得自己满门被灭的人物,寻常人想来都有愤恨。但林霜寒依然看得无比透彻。
她就像她的名字,是澄净不染尘埃的一抹秋霜,令他想要采撷一抹呵护于怀中。
可是,他身上还担负着家族与天子的期望,实在不能如此轻视自己的性命,两厢抉择,着实是为难至极。
商云不知苏子玉在想什么,但他能看出他的犹豫。顿了顿,商云忽道:“其实在下知道一个方法,也许能让你不必种蛊,也能救醒阿落。”
“哦?”苏子玉听闻此言,不免有些动容。
他是想要照顾好林霜寒,但忠君之责,他不能不顾。倘若能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自然是最好。
“不知是何方法?”苏子玉问完,又生了些狐疑:“为何商门主不自己用这方法救醒阿落,却要告知在下呢?”
商云叹了一口气:“方才我同我母亲的关系你也看见了。倘若由我出面,这事是办不成的。”
苏子玉料想也是如此,他点了点头。又看商云的面色实在是颓败,他安慰道:“商兄且放心,苏某一定倾尽全力照顾好阿落。”
商云嘴角一抽,到底是忍住了没出声。
两人行至廊桥的末尾,乃是一片密林。
这苗疆的密林同北方中原之地大不相同,都是低矮的灌木,根茎扎在一片碧水之中。
商云率先下了桥,踩在了水里。
苏子玉不免有些犹豫。因这碧滔之上还生了数不尽的芦草荆棘,令人看不清水下情境。
商云凉凉道:“苏兄可是害怕了?”
要说苏子玉在京中也是个脑子还算好使的人物,这样的激将根本不会撼动他分毫。但此刻面对商云,他到底是有些不服气。
再则许是方才商云被他母亲奚落得过于难堪,苏子玉颇有些出了口连日来恶气的感觉。这会儿心情略松,料想自己乃是天子的人,商云也不敢真对他做什么。
因而也一脚踏了下去。
踏入水中,脚下踩着了实地,芦苇之下,原来还藏了小径。
商云缓缓往前,沿着小径左拐右扭。无数旁支分叉在这粼粼的湖底展开,苏子玉聚精会神地跟在后面,唯恐走岔了路。两人都不说话,不知不觉,已行出去了小半个时辰。
苏子玉到底是心有忐忑,回首而望,四面都是波光粼粼,芦苇随风而荡,两人已然身处于一片水光之间,又哪里寻得到来路了?
苏子玉心下一凛:“商门主,这是要往哪里去?”
商云停下了脚步,道:“就在那里。”
苏子玉循声望去,右面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