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衡清山的那天,李昭特意早起,踏着迷蒙的雾色登上了衡清山顶。她上山的时候,天空仍是黑的,寥寥几颗星子散落在夜幕上,散发着黯淡的光芒,万籁俱寂。渐渐地,天边一点点亮起来,一丝橙色从天际缓缓蔓延开来,接着,东方的云层镀上了金色的轮廓,太阳从连绵不绝的山峦之中跃出。终于,破晓。
温和的霞光映在李昭脸上,她眸中映着层层叠叠的山。
“陛下,时辰快到了。”石青在她身后提醒道。
李昭悠悠呼出一口气,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这片广袤的天地。随后,她转过身去,沉静道:“走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回到宫里,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御书房里堆积的奏章,李昭还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按着眉心痛苦呢喃:“太苦了……朕真的是太苦了……”
批了许久的奏折,李昭终于看到了一个感兴趣的,温戴说他研制出了可以连发的火铳。李昭喜出望外,喊道:“摆驾军器监!”
石青劝道:“陛下,夜已经深了,明日再去吧。”
李昭这才察觉已经到了亥时。她舒展了一下身体,打着哈欠往门口走去,“言之有理,还是先睡觉吧。”
翌日,李昭下朝后,便直接去了军器监。听闻消息之后,军器监众臣聚集在大门边迎接圣驾,陪同的还有几位朝中重臣。
李昭从大门走进,军器监众人行礼。李昭免了他们的礼,迫不及待地走到温戴跟前,笑着道:“朕看到你的折子了。”
温戴低着头,秀气的面容上扬起浅笑,与平时的沉敛不同,这个笑容带了点意气风发的意味。他问道:“陛下可想一观?”
“那是自然。”李昭道。
“陛下请随我来。”温戴说着,在前面引路。他将新造的连发火铳展示之后,李昭忍不住鼓掌称赞:“温爱卿巧思妙想,实乃国之栋梁!”温戴俯首谦逊道:“职责所在。”
为了褒奖军器监的功劳,李昭晚上在清晖阁设宴。宴会上,李昭强调了火器的重要性,与温戴相谈甚欢,李昭发现,此人绝对是为军工领域而生的,热情与天赋并存。晚宴结束时,李昭意犹未尽,邀请他登望仙楼赏月,顺便捎上了任葭沅。
月明星稀,望仙楼上清风徐徐,将京城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李昭望着灯火璀璨的城池,问任葭沅:“你家在何处?”
任葭沅今日心情大好,饮了几杯薄酒,此刻面颊微微带着些红晕,她抬手一指,道:“那便是我家。”
李昭望向她指的方向,笑道:“不远,想家的时候便尽管回去吧。”
任葭沅嘿嘿笑道:“自从得了腰牌,我已经回去过好几回了。”
李昭转头问温戴:“温爱卿家住何处?”
温戴望着远方,目光悠远,似有所忆,“微臣乃江南人士,家住钱塘。”
“江南?那可是个好地方。”李昭含笑,眸中带着神往,“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个时节的江南应是美不胜收。”
温戴稍显意外,“陛下去过江南?”
李昭遗憾地笑了笑,“未曾去过,只是听说过江南的美景而已。”
任葭沅插话道:“我也听说江南美食甚多。”
说起家乡,原本安静的温戴话多了一些,同她们介绍了许多家乡的美景美食。不知不觉间,三人竟聊到了丑时。李昭困倦极了,便罢了翌日的早朝。
文武官员们在宣政殿内等候许久,等来了李昭罢朝的消息,神色各异地走出大殿。
大伙儿一边往宫门走去,一边小声议论着。
“听说陛下昨夜宠幸了任才人。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不对,你说错了。我听说陛下昨夜与军器监那人在一起。”
“军器监?谁啊?任才人不就是军器监的吗?”
“不是她,是那个姓温的。”
“温戴?他模样长得是不错,就是腿脚不大利索。”
“听说陛下昨夜邀他登望仙楼赏月,快天亮才下来。”
“不对不对,你们都说错了!我听说,昨夜任才人和温大人都跟陛下在一起。”
“这么刺激?还是陛下会玩。”
“如此说来,顾相岂不是失宠了?”
那人话音刚落,便见顾沉宵从他们旁边经过,众人立刻没了声音,立在原地,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观望着顾沉宵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好在顾沉宵脸色并无异常,跟往常一样,清冷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见他走远,大家才放松下来,继续方才的话题。
“我觉得陛下还是对顾相情意深厚些,那温戴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花无百日红,这话可不好说。”
走出宫门,顾沉宵踏上马车,面色平静。
顾南风坐在前面,牵着缰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