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院,瓷器砸在青石地面发出的破碎声,让屋外下人噤若寒蝉。
三夫人在外人面前,素来小心谨慎。她母族家世不高,当初若非卫三爷毫无建树,也不会娶了她进门。
姚氏一踏足沉香院,便会抛开一切束缚,一不高兴便会大发雷霆,对下人也颇为苛刻。
王家公子被人打捞上来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老夫人亲自派人过来警告了姚氏,让她管好自己的侄儿。
姚氏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又见嫡亲的侄儿这般狼狈无能,姚氏摔了茶盏后,又给了王长岭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叶棠不过就是个弱女子,你今晚吃酒壮胆,怎的还被人点火烧身,又跌进了水渠?!”
王长岭酒意消散大半,此刻心有余悸。
他最是害怕被姑母骂作“无能”、“废物”。
王长岭委屈上头,又怒又恨:“姑母啊,是叶棠那个小贱人害我!是她在我身上放火,也是她一脚将我踹进水渠。”
闻言,姚氏更是恨铁不成钢。
瞧瞧,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却不是一个小姑娘的对手!
竟还好意思说出来!
姚氏抬手又是一巴掌扇了王长岭:“闭嘴!下次再犯蠢,你就滚出伯府!”
王长岭当即闭嘴,自是不能将最后的救命稻草给彻底激怒了,遂狼狈遁之。
姚氏看着侄儿如此不争气,又想到了同样不争气的丈夫、兄长、长子。
好似但凡与她是至亲的男子,皆是扶不起的烂泥。
眼下,她更是心中怀恨,将矛头指向了叶棠。
“呵,看来叶棠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她就这么对待我侄儿!以她的身份,还想高嫁不成?!她已是失母之人,无过庭之训,又是商户女,长岭配她绰绰有余!”
若非看在叶家富庶的份上,她根本不会唆使侄儿接近叶棠。
张婆子接话,道:“三夫人,眼下可如何是好?表小姐会不会去老夫人跟前告状去?这万一查到您头上来,怕是会被长房和二房笑话。”
姚氏眸子眯了眯,脸上浮现一抹狠色:“总该有人给她一点教训!她没有母亲,我这个当舅母的人,得教她一点做人的规矩!”
她进门这么多年,在长房、二房面前,就从没有抬起过头来。
***
这厢,叶棠回到汀兰苑后,就派人去打听了消息。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让拾翠使些银子,不难打听到三房的动静。得知王长岭被人捞上来,还被姚氏破口大骂,她才算勉强舒心。不过,她知晓,三舅母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
自然了,叶棠心里始终明白,她自己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故此,暂时无暇去姚氏跟前讨公道。
更重要的是,与王长岭那种人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都对她毫无益处。
所以,今晚的事,不了了之,才是最好的结果。
姚氏与王长岭是始作俑者,自是不会主动将事情捅出去。
“娴儿可睡下了?”叶棠问道,她没有抬眸,手上的活计没停,正一笔笔算着近日来的账目。
采薇压低了声音:“大小姐,二小姐已经睡下了,今晚难得睡个安稳觉,前阵子在外颠簸累着她了。”
叶棠止笔,将银狼毫笔搁置在了青玉笔山上,大抵是因着今晚惩戒了王长岭的缘故,她心情极好,面颊白里透粉,如芙蓉初绽,一双水润桃花眼如墨玉一般剔透,笑道:“你跟我出去采露水。”
卫子衍的眼神是被她弄伤,无论卫子衍需不需要她的示好,她都要主动对他好。
至少……她得报恩呐。
***
夜深露重,皎月莹莹,遥夜沉沉。
主仆二人很快各自手持一只瓷瓶,来到了长宁伯府的后花园子。
这个时辰最是适合收集花露,无白日里的凡尘浊气,露水是集天地精华凝结而成,最是干净纯澈。
采薇纳闷,又见自家小姐如此积极操劳,不免问道:“大小姐,咱们非要采集这露水不可么?您今日才第一天登门伯府,这一路奔波,也该好生歇歇了,过几日再采集露水也不迟。”
叶棠娇俏一笑,苦中作乐,打趣说:“那可不成,是我误伤了二表哥的眼,自是要亲手收集露水给他洗目,万不能让二表哥的眼睛留下任何后遗症。二表哥可是“卫美人”呢,那双眸子尤是深邃好看。”
采薇一愣,觉得甚有道理,可不知为何,听到“卫美人”三个字,愣是噗嗤笑出声来:“大小姐,咱们冀州可从不会将男子视作美人,京都人士真会玩。”
叶棠也跟着笑起来,主仆二人似乎对卫子衍的美貌颇为感兴趣。
同一时间,一直在暗处的卫子衍已是眸色沉沉。
此女可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