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用在刀刃上，免得效果出来太掉价，还得我们出来哄客户。而这些东西，”钟心扬说着用指尖在绳结堆里播了播，播弦似的，“要是直接买也有成品，可那不是贵吗？所以就都改成买原料，然后自己编了。”
朝楹一时不知是该说业务部领导有大局观好，还是该说领导实力坑自己人好。
可她还没暗暗质疑多久，钟心扬就带着反转打断了她。
“是不是觉得亏了？”她重新挑了几根彩绳出来，“其实不然，领导以退为进，把这活归入我方职责下后，将效果图布置的工作推给了采购部。”
从此，采购部确实只需要负责采购可以定死效果的成品，比如设计能给出了明确材质、色号及尺寸的背景墙KT板、亚克力板、纱帐，以及酒会中需要用到的酒水、礼品等。友缘大厦里有专门用作开设交友酒会的场地，但有时也需要在其他酒店定场——这些也都打包交给了采购部负责。
而布置需要用到的一些小件工艺品细节，比如绳结装饰、插花、折纸之类需要人工准备的东西，就交由分析师所在的业务部自己动手了。
乍一看，采购部好像真的赚了，毕竟这一切都建立在业务部“退了一步”的基础上，才达成了如今看起来各方都满意——至少财务很满意——的局面。
朝楹听到一半就听出了问题，果然钟心扬也点出了其中关键。
“其实采购部亏大了，”钟心扬直咂么嘴，“分析师原本对场地布置一事怨气最大，每回和厂家工人交涉都要被气个半饱，可为了最好效果的呈现，又不得不跟工人较那一厘米两厘米的真。而现在我们只需要在跟采购部验收时说不通过，犯愁的就成了采购部了。”
朝楹默默竖起个大拇指。
什么叫成了精的狐狸，她算是见识到了。
钟心扬笑完，终于是想起自己如今的导师身份，难得语重心长了一回：“跟人玩套路其实门道很多，得常怀‘警惕之心’。你不如也有事没事练习一下质疑对方，免得哪天真被人套路进去嘛。”
到底是同龄人，说话时内容虽也算说教，表达却更贴近善意建议，并没有高高在上的逼迫感，所以朝楹也从善如流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她再一想，或许父母当初担心的也是这点吧。
他们与人打交道打了一辈子，碰上过暖心的事，自然也少不得碰上糟心的事，知道人心隔肚皮不是虚言，所以宁愿将事情发展想得更坏一些，以免朝楹被坑。
只是若因顾忌黑的可怖而驻足不前，又如何能体会白的美好？
所以还是得赶快提高自身实力啊，她想，这样不坑人也不容易被坑，才是长久立足之道嘛。
钟心扬拉着朝楹在仓库里泡着，做做手工聊聊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她们虽呆了一天，却不是为赶工，而是为摸鱼。
钟导师传授人生哲理后，不忘又传授了些更实用的经验，比如“在有空调且没什么人的仓库摸鱼是上佳之选”，并亲身带着朝楹在仓库体验了一日清闲。
于是朝楹还知晓了业务部领导更深层的心机。
不仅用不费脑不费力的小手工活换走了最费口舌的大活，还给手下员工提供了方便钻空子的庇护所，从此分析们师摸鱼有了好去处，劳逸结合不是梦。而领导对一切都心中有数，却在可接受的程度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打个“人性化”。
面对如此体恤自己人的领导，部门内自然四海归心。
要么说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朝楹算是深刻体会到内里的门道了。
舒适地度过了本周最后一个工作日，直到下班前一小时，朝楹才慢悠悠回到工位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编绳到底是不用动脑子的重复性工作，于是摸了一天鱼的工作狂朝楹被成功改造成了慵懒的咸鱼，脑子半点都转不起来了。
尤其已快到下班时间，马上就是要迈入美好周末，谁还有心情埋头苦干？
加班几天都是在外面下馆子，没能自己做饭，朝楹锈住的脑子已控制不住期待起下班打卡的那一刻，还分心计划起晚餐该吃什么来。
干坐着也不是事儿，她划着鼠标在系统上翻来翻去磨时间，一点进主页就看见了时襟泽这位钉子户的大名，这才想起还有事待完成。
如今她已开始跟着钟心扬学习，忙起来也是没日没夜，不然也不至于又将此事一忘忘几天了。
她感冒那回给时襟泽打电话，结果打着打着话题就拐到了吃饭上，最后更是以她连喝了好几碗冰糖炖雪梨作为结束，全程提都没提相亲的事。现在好不容易想起来，朝楹怕再拖倒显得她不够重视，便想趁下班时间还没到，再给时襟泽打了个电话，问问他的想法。
结果她刚点开通讯录，手机就接入了一个来电。
——来电人正是时襟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