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棵银杏树进入视野,空城時雨就知道她已经踩在了景信山的土地上。
景信山是一座栽满了银杏的山,如今满山仍呈现大片的绿色,少许叶子开始变黄,入秋后此处一定是遍地金色的璀璨。
与爷爷有着约定的人就住在这座山上。
爷爷名为空城黄叶,其中“黄叶”就是指银杏叶。是以,老人家非常喜爱作为他名字来源的树,平生一大爱好就是走山访水,寻找有好银杏树的地方。
出现在笔记里的景信山,毫无疑问也曾见证过爷爷的到来。说不定现在自己走过的地方,正是老人家十多年前落下脚印之处。
她索性放缓速度,不紧不慢地走着。
临近目的地,空城時雨反而不是很着急了。想着去拜访之前将自己打理干净,她在河边蹲下,仔细洗了脸,将发绳解去,用水仔细拂去头发和身上的灰尘。
河流两旁的树木高大挺立,林间风动起,将她脸上的水与行路的疲累一同吹散。
起身后,空城時雨对着河面打量自己,除却身上的男装有些奇怪外,应该没有其他不合适之处了。
又一阵风掠过,树叶沙沙声后,头上传来轻不可闻的触感,空城時雨伸手从发顶摘下一片飘落的叶子——是金黄色。她小心将这片早熟的小东西拢在手心,又有一片飘落,也是金黄色,从善如流地接住,一并放进衣襟的夹层里收好。
能住在象征着长寿的银杏林间,这座山上的人也一定会生活美满且长久吧,她面露微笑。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空城時雨警觉转身,高大树木成群而立,偶有几片叶子飘落,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身影。
“.....错觉么。”
她迟疑转回前方,迈开步子。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了细微的声响,这一次空城時雨猛地扭头,对方没想到她速度那么快,躲闪慢了一拍,青色的发稍随主人的动作闪至树后,被空城時雨看的一清二楚。
但是打水用的木桶被落下了,歪倒在地上孤零零一只极为显眼。
树后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耳尖地听到一声极微弱的懊恼。一只手贴着地面从树后伸出,勾住桶柄后便迅速收手,发出“嗖”的一声。
“……噗。”
这一瞬间,空城時雨的脑海里闪过两种打招呼的方式:
第一种,学话本里的那样冷淡张扬地喊话叫他别躲了出来;
第二种,悄咪咪凑过去吓他一跳。
大抵是骨子里遗传自爷爷的伟大恶劣基因占了先锋,空城時雨勾起唇角,决定去吓那个躲在树后面的小家伙一跳。
可她刚迈出一步,小家伙便主动探出了头。
看着不过五六岁大的孩子,乌黑若瀑的长发在尾处渐变成青色,小小的躯体只需一棵中等粗的树就能完全遮住。
他半个身子藏在树后,刚露脸时神色还有些许紧张,发现空城時雨看到了自己,明亮的薄荷色眼睛眨巴几下,冲她露出一个羞怯的微笑。
“!!!”
空城時雨,受到不明萌物笑颜攻击,绝赞宕机中。
时透无一郎不好意思地笑过之后,迟迟没有动静传来,他抬头,发现妖精姐姐像是被定住一样不动了。
担心是不是对方出了什么事,时透无一郎顾不得害羞,小跑至白发的妖精姐姐身前。因为身高不够,他踮起脚尖,伸手在空城時雨眼前挥动,面露焦急关切问道:“姐姐,你还好吗?”
“......”
时透无一郎见她不说话,更着急了,抛开矜持拽住空城時雨的衣摆,小幅度地轻轻摇晃几下,眼里的担心简直要化作泪水溢出来。
这个孩子,好像小兔子......!
空城時雨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有比二姐抓给她的兔子更令人疼爱的存在。
看到这孩子的眼睛的瞬间,心口仿佛被狠狠射中了一箭,当他冲自己笑得毫无阴霾时空城時雨差点以为自己到了天国。
虽然有些夸张,说出来估计没人相信是真的,可她确实在一瞬间看到了已去彼岸的爷爷,他老人家吹着胜利的号角朝她挤眉弄眼,笑得一脸嘚瑟。
您在干嘛啊爷爷!都是对岸的人了从哪里找来的号角啊?!我可是在为您的遗愿而努力奔波哦,很辛苦的哦!就算不帮忙也请好歹不要对现世的孙女起哄啊拜托啦!!
“姐姐,你真的没事吗?”
身前的小孩声音软软的,眼角急出泪花。空城時雨将因为被吐槽而气急败坏的爷爷抛在脑后,蹲下来与他视线持平。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发了一下呆而已,让你担心啦。”空城時雨笑着摆摆手,完全不在意自己灵魂差点要到彼岸的事。
“嗯!那就好!”时透无一郎破涕为笑,“姐姐是花之妖精吗?之前从来没见过你呢,我的名字是时透无一郎,姐姐有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