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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不清楚是什么成分的水浅浅覆盖了大厅的地板,连制服鞋的鞋跟都无法没过的积水却给了两人如海一般的压迫感,仿佛下一刻两人就要跌入这仿若无边无际的浅水之中。
沢田纲吉将握着神原杏手腕的手下移,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握住了那只比他小一圈的手。
“还是先牵着手吧,”他低声说,“走散了就不好了。”
神原杏无声地点了点头,继续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的高□□服裙改成了不良少女般的长裙,虽然没有拖地,但长至脚踝的裙边在她动作时还是不免沾上了地面的积水。这让她看起来有些焦躁,纤细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不是海水,”沢田纲吉说,“闻起来的味道不太一样。”
硬要说的话……是厕所。这种久潮带来的腥气与学校厕所靠近拖把池的味道是如出一辙的。沢田纲吉的目光定在了大厅右侧尽头的厕所方向,他可不会觉得这是那边突然漏水造成的,牵扯到非现实的咒灵,还是把这看作是咒灵的把戏比较好。
“生得领域,”神原杏轻声呢喃到,“我们进入了那只咒灵的生得领域中。”
无论是咒术师还是咒灵,生得领域都应该是其内心世界的咒力化表达,可以看作一种心象风景。也因为这个,几乎所有的生得领域都有着明显区别于现实的特殊场景,除了通过咒力,也可以通过“观察”这一行为来简单识别生得领域。
如同加上了滤镜一般昏暗的天色,莫名出现的积水,以及抬起头来就能看到的,布满了整个天花板的镜子。
那镜中并没有映出他们的身影,而是像电影荧幕一般播放起了别的场景。
镜中的场景不尽相同,但都有着相似的主题——校园欺凌。
被老师和同学大声嘲笑成绩的沢田纲吉、被男生们的恶作剧浇了一身脏水的沢田纲吉、被女孩们忽视和躲避的沢田纲吉……没有朋友、孤身一人的沢田纲吉。
大厅昏暗的天色就如同校园欺凌带来的阴影,如影随形的积水的潮湿味道则是所有受害者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气味。
真糟糕。沢田纲吉想,本来还以为重新回到十五岁就能以更加从容的姿态去面对小杏了,没想到一个咒灵又把他晦暗的那段时光扯到了她面前。
他默默注视着少女抬起头的侧脸。她似乎同时感到了困惑和愤怒,那流淌在她金瞳中的笑意仿若冰封,只剩静静燃烧着的怒火使那金色更加耀眼夺目。
“咒灵好像是跟我有关,”他忍不住开口,想要打散少女的怒火。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都不愿意看到她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抱歉,因为我……”
然而他失败了。大厅本就不多的光在瞬息之间被收拢到神原杏手中,在几乎无法认知到彼此的黑暗中,沢田纲吉看到少女被手中的光照亮的神情。
那是一周目时一次又一次站到他的面前,为他反驳所有诋毁和嘲弄时的神原杏的表情。带着静寂燃烧的愤怒,那样凛然专注地瞪着所有伤害他的人。
少女手中的光宛如千钧重的铁锤,顺着主人的心愿砸向了天花板上还在继续的欺凌场景。无数块镜子拼成的天花板轰然破碎,在纷纷扬扬落下的残渣中,神原杏终于转头看向了他。
“没关系,”少女说着,轻轻松开了握着他的手,“我会解决掉。”
碎片落地的声音逐渐平息,不可视的黑暗中,宛如搅动沼泽的黏腻水声延绵不绝。人类本质上都是害怕黑暗的吧?是什么让人类战胜了对黑暗的恐惧?
沢田纲吉慢慢地笑起来:“我也没关系的,神原同学。”
他紧了紧手套,橙红色的死气之炎照亮了他含着笑意的唇角。彭格列年轻的继承人语调柔和,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从容和稳重:“我说过不会拖累你的,对吧?我的火也许无法祓除这些咒力的造物,但我可以为你提供光。”
“神原同学,”他温声说,“我会一直为你燃烧这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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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纲吉。】
火焰能照亮的只是一小部分范围,在他们无法探知的黑暗中,究竟生成了多少怪物?它们又有着多么嫉恨沢田纲吉的脸?怪物无法准确念出人类的语言,但粘稠的怨气已经足以把它们所想传达给咒术师。
【废柴纲……都是因为他变了!被欺负的人才会变成我!】
【老师又在夸沢田纲吉了,废柴纲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以前还有废柴纲垫底啊,结果这次数学倒数第一变成了我,我老妈差点没打死我!】
【废柴纲】、【废柴纲】、【废柴纲】……
【凭什么他都能比我做得好?!】
“那当然是,”似乎被这些低语折磨得够呛,神原杏的声音很低,带着不常见的冷硬,“因为你们都是一群不求上进、只会欺凌弱小的人渣。”
火焰带来的光被神原杏取走,沢田纲吉阖了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