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天空中开始飘落丝丝雨滴,仰头任由逐渐变大的雨滴砸在脸上,混着不易察觉的泪水。
此时此刻,她真的迷茫至极,相须而行的大人为了百姓,为了工部,为了她,惩恶扬善,诛杀奸臣。
可当年她又亲眼所见哥哥死于大人的剑下。
她要如何去信手上沾满亲人之血的大人会是一个为民为国的良臣呢?
仰头闭眼之间,发现再无雨滴垂落脸颊,回首望去,竟是一人身着暗红色短款劲装,撑着一把赤色雨伞撑在她头顶。
二人就在来来往往急速奔跑逃雨的百姓中,相互对立而望,似有千言万语,又似无语可言。
直至人群散尽,她才滚动咽喉,有些无力问道:“萧将军,可否......请你告诉我三年前白相寺真相?”她太迫切了,迫切想知道当年真相,迫切想要一个突破口。
“宋姑娘......”萧合惜有些心疼擦掉她额尖细雨,自那一夜初识,便觉得此女子身上有着某种势不可挡的力量,明耀得像一池生机勃勃的荷花,还是首次见她如今日这般脆弱,像一只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小仓鼠。
“求你......告诉我真相......”宋海意声音嘶哑,眼泪脱眶而出。
一滴一滴落在萧合惜为她撑伞的右手之上,带着炽烈的灼热燃烧着萧合惜身体:“宋主事,你可知今日阿兄答应重建那座园林?而三年前白相寺内那帮流民就是因为这座园林,才落得个被屠杀殆尽的下场!”
宋海意有些不可置信,颤颤巍巍握住萧合惜撑伞的右手,像是溺水之人死死拽住一根救命稻草:“你说什么?重建园林?可早在我们前往田村之前,大人就与我说过园林重建一事,重建园林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下了旨吗?”
“是今日,圣上下旨让阿兄重建的,之前阿兄并未应下。”
是今日......
\"初见那夜,你说大人杀了白相寺内北定之人有不得已苦衷。\"宋海意扬起头,向上摸了一把眼泪,扯着嗓子质问:“有什么苦衷是需要屠尽满寺流民?”
尔后倔强地笑了笑,心中笃定:“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太子之位吧?”
“为了成为东宫之主,不惜持刀屠戮那些帮他修建园林的百姓!他李舒隐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世间!”
宋海意情绪失控,一把将萧合惜撑着的伞打落在地,地上污渍之水四溅而起,二人裙摆处皆被染上污泥,那飞溅的泥水似是言说二人此刻起便不再是这世间纯净无洁之人,而是被内心仇恨所污染所控制之人。
“不是的,不是的......”萧合惜见她勃然大怒,只能苍白说着“不是的”三个字,而更多的秘密则被压在那座重建的园林之下,让她无法开口解释。
宋海意一把拽住她领口,扬声质问:“那你说啊,萧将军你说啊,你说大人没有杀那帮北定流民,你说哥哥不是死于大人之手,你说啊,萧将军,只要你说,我就信,你说啊!”
萧合惜皱着眉扶着她,生怕情绪激动的她跌落在地上:“确实是阿兄所为。”
宋海意突然觉得无趣,这一切都无趣极了,她为何揪着大人杀害北定流民是为了什么,不管为了什么,他屠杀流民都是不争的事实,亦是她亲眼所见的真相。
“你走吧......”宋海意突然放手,不再执着抓着萧合惜要一个所谓的真相,而是垂头丧脸捡起地上飘飘欲飞的赤色雨伞,独自一人撑在头顶,朝着都堂走去,丝毫不顾身后想要开口却不知如何开口的萧合惜,任由萧合惜远远跟着她。
刚刚萧合惜说大人今日才接旨应下重修园林一事,可为何半月之前告诉自己,他要重建园林一事。又或许大人早就打算重建园林,为了让自己参与园林修建才哄骗自己,可自己参与重建园林一事的意义又在哪里?
太子将自己身份转换成北定流民幸存者,若不知情的大人亦将自己错认成北定幸存者,而那帮北定流民的存在又恰恰成为他坐上那把皇椅的绊脚石。
那让当年本该死在大人龙佛剑之下的自己,继续为他修建园林。
何尝不是一种报复?
回想起刚刚在醉香楼的一切,宋海意手持油纸伞的劲变大了一些,细雨带风,迎面吹来,浇醒了与萧合惜对峙的怒火。
“今日请宋主事前来,自然不是为了单纯讲故事。既然本殿下出手藏匿了你真实身份,再加上你想要杀了李舒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我二人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如联手如何?如今你已博取信任接近李舒隐,那与我里应外合,诛杀他李舒隐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太子言毕,慢悠悠拿起一杯鹿月青倒好的美酒,越过矮桌向宋海意走来,高高举起酒杯,等着宋海意答应下这个提议。
“太子殿下好计谋,那我替您做事,又可以得到什么呢?”宋海意见此,也满上一杯酒,稳稳端起来与太子碰杯,似是十分满意太子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