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音有些恼怒,冷笑连连:“你若不信,便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等重归冥府,看你还有无这样白捡的好机会,既得还魂草,还带后悔药。”
江雪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她这话虽难听,但也确实没毛病。投胎转世也是过,重生成了“江流春”也是过,反正都回不到自己原先的生活里。两相比较,似乎还是自带上帝视角剧本和后悔药奖励的“江流春副本”更容易些。
少女口气软下来,垂眸道:“我既选了换命成愿这条路,便注定要魂魄散尽灰飞烟灭,消散于天地间,我又何苦骗你。我所求的,不过是为自己惨淡的一生,找寻个因果。”
江雪看着少女如萤火般孤寂的眼神,蓦然间,竟心软了,认真地点点头:“我愿意帮你这个忙,只是怕有心无力。你那庶母和妹妹都不是善茬。方才我已然领教过梁姨娘猫哭耗子的好演技,而你那妹妹十岁就能对亲姐姐起杀心,更是了不得。我只怕我这个能被毒闺蜜一封邮件气归位的菜鸡担不起你的重托。别到了最后,我连棵葱都没顺出来,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白白浪费了你那一魂一魄的船票钱。”
芜音摇头道:“姐姐何必妄自菲薄。你虽无勾心斗角的心计,却有一样极占利的好处。”
江流春回想起芜音方才所言,结结巴巴地道:“难道是做饭?”
芜音笑盈盈地颔首:“正是。我家的同英楼是京城第一酒楼。江落月顶替了我,不过是仗着她多学了我娘几道招牌菜。若你能在厨艺上把她打个落花流水,再凭着我的嫡女身份,何愁夺不回同英楼。”
江雪瞠目结舌:“等等,说好找手记,如何成了争家产?”
芜音道:“那手记被我娘锁在同英楼暗室,钥匙交与净明庵住持甘露师太,交代说只有下一任同英楼主人才可取走。”
江雪有些头疼。跟古人打交道真费劲。找手记就找手记,留遗言就留遗言,非要绕一百八十个弯子,令人心烦。
芜音见江雪神色愁苦,便宽慰道:“姐姐不必发愁。你只需把那碧梅簪每日戴着。它有我灵力附着,只要遇到能成倒影之物,我便可现身与你相见说话。你若遇险,我亦有感应。”
江雪哭笑不得:“芜音姑奶奶,那我还能好好照镜子吗?”
芜音掩口道:“是我思虑不周了。那不如等你对着倒影唤我时我再来。若把你吓得失了神智,我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好了,陪伴我多年的紫苏嬷嬷要来了,我先走一步。”
下一刻门外果然响起紫苏的声音:“大姑娘,你开开门。老奴做了你喜欢的栗子马蹄卷和红枣香稻粥。”
江雪看了一眼镜子,白色寝衣领口绣着梅花,长发披散于肩,是白衣江流春而非黑衣芜音,这才放了心,起身去开了门。
她开门那一刻,紫苏的神情明显松弛下来,想来紫苏是怕自己插了门做傻事。这位嬷嬷想必是真的把江流春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疼爱。
紫苏将食盒里的饭食一一摆在桌上,道:“姑娘瞧瞧,栗子马蹄卷、香糟鹌鹑蛋、香干马兰头,还有脆腌酱瓜条,都是姑娘平日喜欢的,配上红枣香稻粥,最是落胃。”
江雪含笑道了声辛苦了,才打量起这几道菜来。栗子马蹄卷做得晶莹剔透,栗子丁切得细小,闻着便有一股淡淡的清甜。香糟鹌鹑蛋瞧着也光润油亮。香干马兰头是香油拌的,清鲜爽口。然而那碟酱瓜条,却让江雪有些避之不及。
江雪以从来不碰酱菜。小时她不慎打翻了奶奶腌酱菜的坛子,里面的汤水酱菜淋淋漓漓扣了一身,久洗不去。从此她便对酱菜敬而远之了。
紫苏见此,忙让桂子把那碟酱黄瓜撤了。桂子随口道:“姑娘原来吃粥少不得这腌黄瓜,大病一场后,口味倒改了。”
江雪忽然警醒起来。她现在已然顶着“江流春”的身份,行事须谨慎些,别露了马脚,让人认出来自己是个冒牌货。
于是,理清了个人定位的新任“江流春”硬着头皮道:“我一醒来就觉得嘴里发苦发酸,不太想吃这味重的东西。”
吃罢了饭,紫苏又端了茶水来给她漱口。她瞧见了水面上的倒影,便立即想起芜音的嘱托来。
她冷不丁抬起头来,问紫苏道:“嬷嬷,我想收回我娘的同英楼,你可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