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里除了衣服、弓箭,还有不少吃食和调料,可惜如今被人一锅端了,浑身上下只剩下这一包所剩无几的辣椒面,实在是可惜。
裴少膺收了心绪,又见她看着那破损的香囊长吁短叹,不由笑道:“这辣椒粉能让我顺藤摸瓜找到你,也算是物尽其用了。说起来,这东西可真呛人。我和佟步光回到山洞时,见洞内一片狼藉,你又不见踪影,万分焦急。我点了火折子伏在地上寻找蛛丝马迹,不慎吸入了撒在地上的辣椒粉,当时便呛得我涕泗横流,嗅觉都麻木了。”
江流春歉然道:“对不住。这辣椒面是我用十几种辣椒籽炒熟磨粉制成的,气味极其霸道,本非烹调之用。我炒它那天,这惨绝人寰的辣味一散出来,竟还呛走了一群膀大腰圆的土匪。”
裴少膺苦笑道:“原来姑娘这辣椒面,是用来防身的。”
江流春有些心虚,毕竟自己也曾拿裴少膺当过辣椒面绝杀的预备目标。于是她挠了挠头,打哈哈道:“那个……咱们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
洞外忽然垂下绳索来,有个黑衣人援绳跃入洞中,道:“主人要见你。”
江流春还没弄明白主人要见的是自己还是裴少膺,黑衣人已然一把将裴少膺从后打昏,扛在肩头,沿绳索向上攀援而去。
江流春看得目瞪口呆。这群一言不合便把人打晕的刺客,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来头?
断鸿峰顶,寒山菊旁,头戴幂篱的黑衣女子盘膝而坐,山风将她面纱扬起一角,露出一张绝美绝艳的容颜,长眉入鬓,凤眼窅然,顾盼神飞。冷面时傲然如雪峰神女,浅笑时又娇妍如百花仙灵。
她漠然看着面前昏迷的男子,薄唇轻启:“我有话问他。”
木蓁点点头,从袖中取了一个小瓶,放在那男子鼻端,不过片刻,他便醒转,徐徐站起身来,不卑不亢,目光如炬:“二位姑娘如此对待裴某,只怕有些失礼。”
木蓁冷笑道:“裴公子,你失信在先,我与主人不过是略报还一二。”
裴少膺道:“华夭夭姑娘,我们不若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如何失信于你,还请明示。”
华夭夭立起身来,取过侍从手中弓箭,箭头寒光铄铄,对准了裴少膺:“你说你要将陆长离引来此处,我才于此设伏。没想到你竟带来一个刁钻奸滑的烧火丫头来充数!”
裴少膺毫无惧意,神色如常:“华姑娘,她可不是普通的烧火丫头,而是个在京城小有名气的厨娘,而且,她还是陆长离的心上人。”
话音未落,华夭夭的箭矢便擦着裴少膺的右耳而过,直入树丛,惊得宿鸟惶然飞散。
她冷笑道:“你休要出言搪塞!心上人又如何?陆长离是何许人?怎会为了救这么个小丫头,不顾禁令私自潜入北夏国境!”
裴少膺道:“那裴某不妨与华姑娘打个赌。我已然令人将那丫头被北夏细作绑走的消息传回了永恩侯府,若陆长离七日内未来,我任你处置。若他来了,你便要输给我一样东西。”
华夭夭一挑眉,轻蔑道:“我就与你打了这个赌。你且说说,你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高官厚禄?”
裴少膺道:“你们指使水心下在陆纯钧饮食中的,不过是寒山菊的粉末,要服用数月才可见药效。我听闻你们北夏皇室有以寒山菊花粉提炼的奇毒‘芜光散’,只消服食一点便会失明,还请曼陀郡主慷慨赐药。”
“曼陀郡主”四字令华夭夭脸色大变:“你怎么会知道!”
裴少膺徐徐道:“裴某三年前游历贵国时,已听闻曼陀郡主是天之骄女,自小养在太后膝下,十七岁便统领北夏暗卫,颇具胆识,行事狠辣,刺杀用毒不在话下。”
他一壁说,一壁欣赏着华夭夭惊愕的神色:“太后宠爱郡主,得知郡主喜爱断鸿峰流霞之景,便将断鸿峰方圆十里都封与郡主作食邑。我上山时,已瞧见沿途有哨探杀手埋伏。郡主威名在外,又有何人胆敢在郡主的山头使心机设圈套?”
华夭夭面上的轻蔑之色消散殆尽,反倒露出几分钦佩来。她本以为自己捏住了裴少膺身世的把柄,便能压他一头,竟不曾想,此人心机这般缜密,轻而易举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当真是小看了他。此时还需多加笼络,才能一举将永恩侯府覆灭。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周围侍立的手下,道:“方才是哪一个打昏了裴公子?”
一个黑衣男子“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是小人……”
木蓁有些犹豫,出言劝阻道:“主人,他这些年追随主人,甚是忠心……”
华夭夭面色冷淡,并不看她:“把他丢下崖去,给裴公子谢罪。”
她说这话时,一双美目只看着裴少膺:“裴公子,我这般诚意可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