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旭从宫禁回到别院时,张柔兰正坐在面南的支摘窗下出神。
她生得纤瘦,两弯细柳眉浅入鬓发,一双杏仁眼眼角微微下垂,两滴鲛珠欲堕不堕,梨花一枝春带雨,便显得楚楚可怜。
她厌恶自己这张写满可怜的脸,可又不得不靠这张脸讨活。
青萍替她擦拭掉手上的血迹,小心翼翼敷上伤药。
青萍怜惜道:“实在不行,我们回石溪吧,日子再苦我也会想法子养活你和孩子。”
“不,我不要,我不要回石溪。”提到石溪,张柔兰想到那些狰狞的画面,她要是回去,那些人定会要她的命。
“不回石溪也行,我们去别的地方,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
“不,我就在这儿,哪也不去。”
她费尽心机才踏入京城,为此牺牲了近乎一切,她不可能就这样放弃。
薛文旭醉醺醺推门进来,不雅地打个酒嗝,“你要去哪里?”
张柔兰对青萍使眼色,青萍惋惜地将药收起,退出去时将房门带上。
“哪儿也不去,妾就在这儿等着文郎来。”
张柔兰将薛文旭扶过去坐在床榻上,他身上的酒味使她有些想呕吐,迫于不便在薛文旭面前发作,只好忍下去。
薛文旭面带酡颜,醉态尽显,一手揽着张柔兰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触碰到伤口时,张柔兰轻嘶了一声。
“你受伤了?”
“不小心划伤的,不碍事,郎君喝醉了,我去准备醒酒汤?”
腹腔中想呕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只想赶紧将薛文旭弄上床去,好出去透透气。
“我没醉。”张柔兰越推,他抱得越紧,手也不安分地钻进她的衣襟,轻巧一剥,枝头白桃跃然而出。
察觉到薛文旭的意图,张柔兰用力想挣开他,头三个月正是不稳的时候,不能这样接二连三的。
“你也要推开我。”薛文旭此时脑中只有宫宴上那方巾帕,自从他回京,听芸就对他态度冷淡屡屡回避,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吗,可是他们青梅竹马……
“阿芸,阿芸,我是爱你的,阿芸……”
心衣已经掉在地上,燃烛未灭,烈焰刺穿灯罩,张柔兰痛苦地承受着,在他肩上抓出一道血迹他也浑不在意,口中呼唤着孟听芸的名字。
事毕,随着一声满足的喟叹,薛文旭倒在床上,喘息过后回头触到一双泪痕斑驳的眼,他忽然清醒过来。
他在做什么?把张柔兰当成听芸了。
薛文旭从床上撑起来,目光扫过床单上殷红刺目的乱花,薛文旭顿时慌乱。
“兰儿……你……我……”
……
大夫匆匆赶来,摇头叹息后只说尽力一试。
万幸,孩子保住了。
大夫开了几服药,叮嘱万不可再莽撞行事,看向薛文旭时衣服一言难尽的表情。
送走大夫,薛文旭不知所措地坐在床前。
“兰儿、我……”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无论是把她当成听芸,还是突然见红。
更夫的梆子在别院外敲响,青萍熬好汤药送进来,薛文旭亲自接过喂给张柔兰。
见张柔兰不肯张口喝药,薛文旭愧疚道:“兰儿,把药喝了,身子要紧,你怨我恨我都先把身子养好,就是要杀了我我也任你处置。”
张柔兰一回头,薛文旭就看到一双红肿的眼睛,带着哭声道:“郎君可是真心喜欢兰儿?”
“自然,我再没见过兰儿这样温柔体贴的人了,今日之事是我的错,你先把药喝了,怎么处置我都成。”
“那郎君能否带我去拜见姐姐。”张柔兰握住薛文旭的手,纤纤玉指因为病态没什么血色更为白皙,还有冰凉之感。
“妾自知出身卑微,配不上郎君,福分浅薄恐不是久命之人,固深爱郎君却不敢奢求白首,能随侍郎君二载,满足当初惊鸿一面萌生的爱恋,已是上苍恩许。今日偶然察觉有孕,心中欢喜与忐忑一时俱生,只求郎君让我去拜见姐姐,留下这个孩子,待我生产,自去寻一荒山野庙了此残生,不敢在插足郎君与姐姐之间。郎君,他不仅是我的孩子,也是郎君的孩子。”张柔兰声泪俱下,拉住薛文旭的手,想让他摸一摸小腹。
薛文旭犹豫了。
他对听芸是有感情的,与张柔兰发生关系是一时糊涂,每次事后都会让她饮下避子汤,只待找个机会将她打发离开,他与听芸之间一切照旧。
原本一切都在他掌控之内,可偏在将要回京时发生了意外,他在宾州巡视水利,忽然遭受剿匪余孽刺杀,千钧一发之际,张柔兰扑出来救了他。
虽然逃过一难,但两人双双落水,身子薄弱的张柔兰整整昏睡了五日,她也如今夜一般,面如银霜,唇色苍白,一息尚存之际叙述对他一见钟情的婉转心事。
这样深爱他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