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谷,你以后跟着我吧。”
“他凭什么不记得我?凭什么不记得殇家?我理解他要活命,我理解他,可他凭什么不记得?凭什么!他竟然还有脸拉着我走在那条铺满雪的路上跟旁人笑着说话,他说他捡了个投缘的小姑娘。凭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忘了,那我死去的爹娘算什么?那我一个人流浪的这么多年算什么!”
夜风无法回答,只能听着她发泄完语气稍微平静些地继续说:“所以我告诉他我没有名字,我要留下来,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这个白眼狼养出来的小白眼狼是怎么报答他的。”
殇荧那天夜里偷偷溜出房外,淋了一夜的雪。
她在雪地里用冻红的手指一遍遍写下——
无人铭记。
又亲眼看着雪花纷飞,将那四个字盖了一遍又一遍。
夜风没有立场去拿“这些年里殇谷对你的爱可是没有半点掺假”这样的话来劝她,也无从猜想殇荧放火烧掉那个已经年迈的老人的身躯,烧掉家门口那株难养活的墨兰时心里可否又一丁点的犹豫和心软。
她只是看着殇荧,“对了,我走前看到你家门前的那株墨兰了,叶间藏了一朵小小的花苞,估摸着这两日正是开花的时候。”
“花开了吗?”
“谷主!快来放天灯!”
夜风抬眼看到南熹远远地冲她招手,那位可亲可敬的“龙长老”正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拿着一个还没放蜡点火的天灯望着她,“夜风,来放灯。”
已经是元日的夜里了,日子过得真是快啊。一眨眼,从烛庄回来都成了十几天前的事了。
夜风偏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夜月,他拿着一根星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家伙变得很奇怪,今夜是夜风回到轩城后夜月第一次出现,却依旧一言不发。
“你不去吗?”
夜风指指远处的人和天灯。
后者摇摇头。
她就懒得再管了,从台阶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朝庭院中的龙缚那边走过去,“来了——”
“写个愿望吧。”
夜风接过龙缚递过来的笔,有些讶异,“还要写愿望的?”
“是啊,习俗。”
龙缚一脸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又在夜风起笔时突然补上后半句:“……我爹是这么说的,他和我娘就是这么做的。”
夜风笔尖顿了一瞬,又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地继续写下去。
“他们让我在灯上写了愿望,我们就是在——”
“你想说什么?”
夜风停了笔,咬牙看向他。
回来后夜风一直尽量不谈之前的事,不知道是因为不习惯,还是出于什么特别的顾虑不想捅破两人的关系。她只想维持着和这五年在轩城时一样,不近不远。
这样的话她没有会挂念的人,也没有会挂念她的人,倒是落得轻松自在。
可龙缚明显不遂她的意。
他贱兮兮一笑:“我不想说什么。”
又在夜风一记白眼还没翻完时小声凑到她耳边,“幻灵,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啊。”
“滚蛋,你就这么想让人叫你……”
夜风目光落到他笑嘻嘻的脸上,他自己都不害臊,她却叫不出口,只得愤愤在天灯上潦草用力地甩出 “阿福”两个字。
南熹好意地提醒:“谷主,纸要烂了。”
“……”
夜风有时候是真佩服南熹,永远都能在别人无法开口时开口,说出更让人难以开口的话。
她无声瞪向南熹。
方野抿了口酒,冲她手里的毛笔扬扬下巴,“喏,笔也要坏了。”
“……”
事实证明,有些人能走到一起不是没有原因的。
夜风边正正神色继续写,边给自己找补:“儿时戏言、儿时戏言,你看你不也喊不出——”
“姐姐。”
夜风抱着天灯和笔闪至一丈开外,神色尴尬局促又难以置信,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闷头迅速写完愿望,招呼南熹和方野:“快、快快,放、放、放灯!”
某些人又没有眼色地开口:“谷主你怎么结巴了?”
“……”
夜风想挖个洞把自己和南熹一起埋了。
龙缚远远看着夜风泛红的耳尖,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挠了挠鼻尖,面上神色还是一片平静。
挺挺挺住!就这一次彻底不要脸!今天晚上怂了,就没机会了!就只能看着夜风躲着他或者装不认识了……
南熹他们已经把天灯放起来了。
暖黄的火光映照下,墨色的字迹清晰又明显。一面写着大大的“平安”,而另一面,是潦草杂乱的“阿福”。
夜风他们出了门,门外的长街上挂满了灯笼,行人提着花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