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这些与她有关的事,应当说与李越听。
且说她父亲,施仲全可能是觉得当初跟着他,一家子没过什么好日子,发达了后,自然想尽全力补偿妻女。唯一想到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给钱,有多少给多少。
李越给她端了根凳子,一边道:“你既喜欢,我书房里的书,你尽管看便是,不懂的,随时可来问我……我看你一直没坐,莫不是那椅子不舒服?这凳子垫了棉布,你试试?”
施伊连忙道不是。“擅闯别人房间,已是不和礼数,怎可再占人主坐。既然现在主人都允许了,那我便可坐了。”她勾唇调笑似的笑了笑。
李越也跟着笑了,坐在了案前。
“我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些。”
“书本陪伴了我最难熬的时刻,亦师亦友。我可以通过书,去了解一个人、一座城、一个国……
但我每次看书都有一定难度,毕竟没正式学过这些,总有点囫囵吞枣。可我发现这房里的书,大多你都做了注释笔记,我倒是看得通顺很多。”
李越始终没放下心里那疙瘩,便对她道:“那便好……”
说完就去铺纸研墨。
“我来帮你吧。”施伊拿过了他手里的石墨,问他:“你要写什么?”
李越讪讪道:“嗯……写几句不像样的诗。”
“哦?是吗……”
“你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写了……”
施伊研完墨,转头看书去了,“哈哈,好吧,那我便不看了。”
李越蘸了两下墨水……
“西北斩奴心朝圣,赤子之向金石憎。
君不知我何以贞,君不知我何以瞠。”
“我奉命来西北驱逐金人、斩寇杀敌,心依然朝着圣上的高堂跪拜。
我的初心却让我的金石之交厌恶我……
官家不知道我凭借什么而忠诚……因而他不信任我。
……我的朋友不知道我为什么怒目而视,与他相背而行……。”
李越早在她开口时便抬头看向了她。
施伊每说一句,就要沉思一会儿,想这作者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你怎知第一个君,是君主;第二个君,是君友。”
施伊扭头看他,“对照前两句罢了。我还添油加醋了一番,若是不符合,还望李郎君多多包涵。”她眉眼盈盈。
“而且我猜,这应当,是黄将军吧。”
李越不禁佩服,“你又怎知?”
施伊苦笑了下,“能说出斩金人、拜圣人这种话的,西北也便只有他了。”
“万一是其他将领呢?”
“君不知我何以贞……李郎君觉得,西北还有什么样的将领,能让官家猜疑忌惮?……至于这个‘金石之交’嘛,我自是不知是谁,但也必然是有点地位的人……毕竟一个人如何,他朋友,多多少少也会如何。”
“是大帅。”李越毫不掩饰对她道。
施伊明显一惊。
“我朝将、帅总有不合,大帅是临时派遣,黄将军又驻扎多年。他们会如何互处?”
李越苦笑一番,“如何互处?黄廊给陈辞周包了一日三餐,把他好好护在大院儿里呢。”
“……这么说来……将军铁了心要拼命了,百姓最近日子得不好过了。”
“娘子还真是聪慧,以前倒是我眼拙……”
李越看着施伊,她坐了回去,晶莹透亮的眼睛盯着他,小小的一团,却是如月光瀑撒在人间,那一角,像是神仙遗落的精细制作品。
她穿着下人的素衣,从前他只觉得她特殊又美丽,但随着接触,他好像具体看到了她还有哪些“特殊”,又特殊在何处。
“实不相瞒,我已经定亲了。”
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炸开后,白茫茫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李郎君?…李郎君?”
李越眼神有了聚焦,才勉强微笑道:“何事?”
她瞥见了他的失神,虽不知他作何想,但见他愁眉苦脸,估计想的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这里……有点不太懂……”施伊凑了过来,指着一处,问道:
“这里说,‘人包勇怯,以战阵见也’……但许洞先生后面又讲到:‘使勇者据其前,怯者匿其后。忽遽之时,怯者强驱而前进焉,必挫锋折锐,不若隐之也……善用兵者,防乱于未乱,备急于未急。’
……一个人的勇怯要靠战阵之中来辨别,但用兵之人又要提前筛选好勇者怯者,他该如何选?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李越笑了笑,将她书合上了。仰头瞧着她那疑惑的神情,悠悠开口:“这也不怪你不知,你未曾亲历战场,有些事,纸上谈兵终是浅,万事最后都要归于实际……
你也说了,真正的勇怯得靠实战才看得出来。一个将领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