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苍兰很疲惫很疲惫,那种疲惫从心底蔓延至全身,钻进了皮肉,钻进了骨髓,好像失重一般快要坠入无底黑洞。
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想,只想回家。
回哪个家?
有父母在的家还是北京的家?
准确来说,是北京的家。
那里有一个人,温暖如日光,驱散她所有恐惧与阴霾。
尽管最近辛南柽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让她听不太懂,甚至变得生疏,不似她曾经熟悉的模样,但是苍兰不在乎。
这种感情很微妙,是一种难以割断的感情,是无声的守候,纯粹而清澈。
叶子走到她先前停靠在街边的奔驰旁,拉开车门:“今天这场发布会给我感触挺深的,我待会儿回去画两幅草图,晚点发给你参考参考。”
“好。”苍兰转身朝反方向走。
“诶——”叶子连忙拉住她,“往哪儿走?你都这样了,还敢一个人回去?”
苍兰苦笑道:“有什么不敢,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处处需要别人照顾。”
“啊?你瞧你说的什么话,你把我当什么?别人?我是别人?是要气死我吗?”叶子一把将苍兰按进副驾驶的座位,然后从车前绕到驾驶位,在车内瞎摸一通后,掏出一面小镜子,举到苍兰面前:“小兰子,你好好看看你自己吧,脸色差成什么样子了,比刚粉刷的墙还白,还在逞强!”
苍兰接过镜子,着实被吓了一跳,尽管简单补过妆,面容依旧憔悴万分,眼底明亮的星火早已烧干殆尽,静如死灰。
苍兰无奈系好安全带,微微阖目:“小叶子,谢谢你啊,又要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客气什么,咱俩之间用不着说谢谢。”叶子踩下油门,打动方向盘,“小兰子,我不是别人,是你的朋友,朋友,懂吗?我叶子,是可以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的朋友。”
“好了好了,别生气啦。”苍兰眼眸里的火花重新开始闪烁,“我知道错了,我最好的朋友。”
无论是小叶子,还是唐教授、辛叔叔、辛南柽,大家都对她百般关怀,百般照顾。每个人都对她很好,让她无以回报,有时候她会对这种好产生莫名的愧疚,愧疚自己亏欠了太多的人情,早已还不清了。
*
熟悉了路段,叶子驾车的速度比昨天快很多,赶在下班高峰期前把苍兰送回了家。
苍兰回家时,辛南柽还没回来,昏暗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寂静得瘆人。
苍兰把外套脱下来,放进卧室,然后走进那间小型服装工作室,坐在工作台前,撑着下巴发了好久的呆。
休息得差不多了,她便从一旁的置物架上扯过一张白色卡纸,盯着卡纸思考了几秒,她又起身在一堆绘画工具里翻找出彩铅。
她握住红色铅笔,随意勾勒出几笔简单的线条。她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也不知道该画什么,思绪混乱,交织成麻。
可唯有投入工作,才会让她感觉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是服装设计师苍兰,是独一无二的苍兰,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她忽然很想哥哥。
一想起哥哥,又会莫名感到难过。
她想起了昨晚哥哥说的话,想起了昨晚哥哥填写的词。
执念,执念,一执之念。
执念,执念,一梦执念。
至死不渝的爱恋,超越生死的爱恋,一生一世的爱恋,只为一人而生,只为一人而殇……
苍兰幡然醒悟。
从创建兰叶阁之初,她和叶子就下定决心要设计婚服。想要创造奇迹,设计出惊艳绝伦的中式嫁衣,就必须打破陈旧教条,冲破传统枷锁。
珍贵的嫁衣,是一生只穿一次的衣裳,是一生只为一人而穿的衣裳,其意义非同一般。
苍兰打开iPad,点开照片,找到昨天画好的婚服效果图,仔细看了看。
的确过于抽象了。
不同元素碰撞后呈现出的效果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感,但并不和谐。
所以,她得找到一个平衡的支点。
细长的铅笔在苍兰灵活的手指尖不停转动,舞成一个循环圈。
滴滴两声信息提示音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叶子按照约定发来两幅设计草图。
苍兰把自己画好的婚服效果图与叶子绘制的草图放在一起,反复对比,反复琢磨。
忽然,她灵光一闪,立马执笔,认真修改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悄悄在流走,苍兰绘图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临近夜晚,她终于绘制好了一幅完美的婚纱效果图。
许是绘图耗光了脑力,苍兰把效果图放到一旁,头埋在臂弯里,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换作以前,她肯定得躺在舒服柔软的大床上才能睡着,但是现在,能有一块儿空地留给她趴下或躺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