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提刀便砍。
这一切也不过是几瞬发生。
马车外是刀剑碰撞的声响。马车里,孟容早就吓哭了,柳扶眉抱着她,强行克制住脸上的惊惧之色。孟窈只觉得心悸不已,胸膛中的心脏似是要跳出来了一样。
“这里离广济寺不远,广济寺有许多武僧,我们先回去。”柳扶眉稍作思索,当机立断。
那些山匪的眼睛似是长在她们的马车上,见她们调转马车,连忙追了上去。
朦胧的雨帘子里青山翠竹,马车后是穷追猛赶的山匪,前面是泥泞坎坷的山路。
这段记忆既模糊又清晰,孟窈的头越来越烫,隔着眼眶中无意识蕴出来的泪,她似乎看见姨娘用一种深刻得似是要将她永远描摹下来的眼神死死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
她做错什么了么?
姨娘的身影带着重影在她的眼前一点一点变淡,像是溶进了这场朦胧的雨,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她的眼前。
雨水打在孟窈的身上,打湿了她的衣裳。她很难受,细腻的雨丝砸在地上,她却觉得嘈杂不已。她被一群山匪围在中间,身边的侍从为了保护她已经身首异处。
山匪口中是她从未听过的污言秽语,他们的嘴脸也分外丑陋,牛鬼蛇神一般。她想用力抓住侍从递给她的匕首,可是身上因为发热竟一点力气也没有,连握着刀子的手都打着颤。
这群山匪原本并非什么山匪,但都是穷凶极恶之流。广济寺是有名的寺庙,从未出现过什么山匪,他们本是流亡之徒,靠买卖来的孩童为生,前些时日被锦州知州捣了老巢,损失惨重,要是被上头的人知道,怕是难逃一死。如今有了门路,还能赚银钱,自然要报仇雪恨。
不过,这锦州知州的女儿生得真的水灵。只可惜雇主说了,不能坏了任何一个的名声。山匪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倒是可惜了。
孟窈并不知道,她只知道面前这些男人用一种极其恶心的眼神黏在她的身上,让她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睛弄出来。
她眼前的人已经出现了重影,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山匪举起了刀。
下一瞬,混着雨水,泛着热气的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她看见一个带着熟悉面具的少年用一把长剑将刀挑开,又好像没有看到那把长剑,也没有那个少年。
山匪的刀脱了手,向她扑了上来,少年将他一剑穿心。
她看不清少年的模样,他时而脸上带着面具,一身黑衣,时而白衣温润,一脸关心。
山匪的哀嚎,伴着刀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黑衣少年的衣裳也被雨打湿了,一身衣裳上分不清是雨还是血。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孟窈面前,孟窈看见他腰间挂着一块双鱼玉佩。
白衣少年将人赶走后,俊俏熟悉的脸上露出关切安抚的笑。恍惚间,他腰间的青环玉佩便碎了,幻化成黑衣少年腰间的双鱼玉佩。
眼前的一切都在颠倒,孟窈看不真切,只觉得好像每一个都在雨幕中被粉碎成了星星点点,消失在自己眼前。
一阵天旋地转。
等孟窈再次睁开眼,她已经在孟府了。
她躺在自己的屋子里,她听见了父母的声音。
他们在争吵,不知道争吵了多久。
“我没想要这样做,当时的情势我若不这样做,我们母女三个都会死的!”
“眉娘,你糊涂……”
“糊涂?我如何糊涂!?”
“两个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不是我的命,我们分开跑,我又怎么料得到阿窈的命这么险了?”
“你是我的夫君,窈窈也是你的女儿!”
“你在何处,你又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来,你便只知道怪我么?”
隔着屏风压着声音的争吵越发激动和压抑,可因婢女的一句“小姐醒了”便戛然而止。
整个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很快,难掩疲惫的父母换上了关切的神情,用拳拳的爱女情谊看着她,孟窈一时间并未说什么,只是有些恹恹地闭上了眼睛。
孟泽青和柳扶眉见她睡了,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晚间,孟究来了,他是一个人来的,坐在床榻边的绣凳,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孟窈,沉默了半响,才晦涩着声音开口。
“阿窈,你别怪姨娘……”这话他自己才说出口,便觉得不对,也不好。
他突然停了口,又是沉默半响才开口道:“阿窈,你该怪姨娘的。”
孟究陪了孟窈很久,以为她睡了才离开。
躺在榻上,已经闭上眼的人,眼角溢出一滴微不可见的眼泪,若不是晃晃的烛光下有些晶莹,怕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夜里她发了热,昏昏沉沉又是好几日。
等她醒了,病也好了。
她只觉得很多事情都像是一团浆糊,看不懂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