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开心。
他丝毫不介意谢眠假装睡着,想要赶走他的小心思。他俯下身,见她睫毛乱颤,几乎要忍不住睁开眼。
还是像从前一样笨,连装睡都不会。
谢承突然伸手遮了谢眠的眼,任由像小刷子一样的睫毛扫过他手心,泛起一阵痒。
“三哥!”谢眠突然睁开眼,握在他手腕。
谢承眼中泛着如春水一样的笑意,“既然阿眠累了,便好好休息。待过两日,我陪你去泛舟游湖,再像从前那样摘莲子吃。”
“或者你还有什么想玩的,一道同我说。”他心情好,想要把所有好东西堆在谢眠面前,“哪怕要摘月亮,哥哥也帮你摘下来。”
谢眠突然拉起被子,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脚步声响起,由重及轻,从近至远,直至完全消失再也听不到。
在此前的许多世,谢承都做到了他承诺的那样。
她说要杀谢衍,他便心甘情愿当那一把杀人刀。哪怕她编的谎言再敷衍拙劣,谢承都只会大笑道:
“既然惹得阿眠不喜,那杀了便是。”
谢眠突然觉得有些愧疚。
“公主,三殿下已经离去了。”
兰姑姑小声提醒,谢眠则慢慢将锦被拉下,堆在下颌处,只露出一张愈发瘦削的脸。
她无不惆怅地叹了口气,“兰姑姑,三哥这几日都是如此吗?”
兰姑姑心思千回百转,她垂着眉道:“三殿下忧心公主,日日都来探望,可见是将公主放在心尖上的。”
“是这样吗?”谢眠狐疑地望着兰姑姑,总觉得她有些奇怪。
这种时候,兰姑姑不应该扑上来关心她如今好些了没吗?
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兰姑姑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走了两步上前,竖起靠枕,扶着谢眠坐起,“只是您如今也大了,虽说不该同三殿下生分了,也……”
“公主,何太医求见。”
这话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未曾说完。
被进来通禀的侍女打断,兰姑姑望着公主,少女十五六岁容貌已经格外出挑,如今一病,脸又小了一圈,而眼底澄澈明亮。
已经十足十是个大姑娘了,只是性子还同小时候一般,便是她也一直将公主看成未长大的娃娃。
更何况三殿下?
兰姑姑又将这话吞回了肚里。
——
这一回,把脉也忒久了些。
谢眠靠在床头,侧脸看去,也只能看到一座高大屏风,紫檀木上嵌着宝石莹莹发光。屏风的影子斜斜落在地上,像是随时会张出爪牙的怪物。
她突然想到了谢衍。
“何太医,不知九弟近来可好?”
这几日,谢眠偶尔清醒的时候会想,她之所以生这一场大病,或许是被谢衍牵累。
他们未曾同生,却总是同死。
现在她还活着,那么谢衍也必然还活着,只是谢眠还惦记着先前他高热病重,不知道有没有好转?
还是像她一样缠绵病榻。
“不算大好,也算不得不好。”何太医很含糊地提到了他,“老臣先前说过,九殿下这是常年内里亏空,便是补也要好多年呢。”
“不急于一时。倒是公主得好生静养,不得劳心太过。”
谢眠同何太医道谢,又说道:“若是九弟那少了什么药材,太医不妨同我说,我来想办法。”
“哈哈。”何太医敷衍地打了个哈哈,“都是些寻常药材,公主放心。如今公主醒来,先前的方子也能换下,老臣这就为您换个方子好叫三殿下安心。”
他说完抬手,擦掉额头汗滴。
几日前,太医们共同商议出一个稳妥的药方,他便以为无事发生。
还没等回到居所,谢承侍卫便将他“请”去了三殿下书房。
“何太医,听闻你昨日给公主请了平安脉,可还记得那日发生了什么?”谢承语气冷冽,“一字一句说清楚。”
被三殿下注视着,何太医后颈无端滚过寒意。
他不愿再回忆那夜情形,开了药方立刻便告退。
谢眠偏头去看兰姑姑,她站在屏风张牙舞爪的阴影中,似乎不曾听到太医告退,都忘了安排侍女相送。
自从谢眠醒来的消息传出后,络绎不绝的礼物送到她院中来。
有谢承专门为她搜罗的新奇玩意儿,有四哥送来的锦缎,据说夏天穿在身上又薄又好看,还有的则是一些补药。
贵女们送来一本诗文册子,将那日流觞曲水大家做的诗文赏鉴都摘录了进去。
谢眠:……
真是可恶啊!
“兰姑姑,快快拿走!”
这两日她觉得身体好了许多,动了要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