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味无处不在,渗入大殿边边角角。
谢衍咬牙看向对座少女,她浑身海棠花香,仿佛一道无形屏障,将引人平静的檀香味隔绝于外。
他想,他现在一定很狼狈。
像一只无望的枯蛾。
谢眠很耐心,她伸出手,指尖葱白,掌心纹路清晰简单,兰姑姑说这说是她好命的象征,一生都顺遂无虞。
“九弟,你该不会怕我下毒吧?”她福至心灵,笑吟吟地捻起一小块糖放进口中,含糊不清道,“真的很甜呐!”
谢衍咬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炽热的贪念藏在黑沉眼底。
他拂开她献好意的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大步朝殿门走去。
“谢衍!”
听到谢眠唤他,谢衍走得更快了,明明步子不大,却像是身后有恶鬼追逐。
可恶啊!
谢眠嚼着口中糖块,对上前搀扶她起身的兰姑姑说道:“兰姑姑,这糖有些腻了,下回再放点柑桔吧。”
“这糖是给您压药的,现在空口吃当然腻了。”兰姑姑无奈摇头,又想到谢衍的态度,心里有些不舒服,“公主,九殿下实在不值得您费心思。”
“那种身份,极是不识好歹,您掏出一颗真心又如何呢?”
谢眠认真地看了兰姑姑一眼,“兰姑姑,这种话往后便不要说了,不论他哪种出身,母后一日是他母亲,我便一日是他阿姐。”
“更何况,他这几日还在寺中为我抄经祈福。”谢眠拿起那卷被墨迹洇染的经文,随手翻了翻,每一个字都清秀齐整。
像拓在石碑上佛经。
谢眠随手将佛经塞进袖袋中,“我能好起来,定然是他诚心打动了佛祖。兰姑姑,你怎么能说他不是一片真心呢?”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不过兰姑姑被她这般一说,又觉得听着很有道理,只是说不上哪里不对。看公主如此笃定的样子,或许是她想错了。
去斋堂的一路,兰姑姑未曾说话,但谢眠好奇地打听这个殿求什么的,那个殿用来做什么,小僧滔滔不绝,恨不得将承恩寺地图画给她看。
直到将贵客们引入斋堂雅间。
雅间内,谢承早已落座,他脸色阴沉,但在听到动静,看到谢眠的那一刻,他突然就笑了,“想来路上被牵绊住了,阿眠来得如此迟。”
谢眠心绪有些乱,但还是想和谢承说清楚。
她跪坐在谢承对面,“三哥,我在药师殿见到了九弟,他在殿中为我抄经祈福,可是小师父说,他只能进水不能用膳。”
“阿眠。”谢承谢承突然提高了声音,虽然还是笑着的,但笑意不达眼底,“那晚你高热不退,是我让他来为你祈福的。”
“他是不祥之人,不让他进食只是让他少些污秽。”
谢眠猛地抬头看他,罕见在他身上感受到愤怒,而他眼中明明白白写着不悦。
她心口狂跳。
谢承召侍从端来素斋,还有两份素面,每一道素斋,都是比着她喜忌点的,他倾身,提起案上茶壶,斟了一杯茶。
“阿眠,你莫不是在怪三哥?”谢承放下茶壶,抬手扶额,轻笑了一声,“抑或是,心疼谢衍?”
他声音不重,就像是普通人家兄妹话家常。
谢眠却愈发心慌,她连忙为谢承布菜,满眼俱是懵懂,“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如今大病初愈,已经不用九弟在为我祈福了。”
“反正,哥哥会一直庇佑我的。”
谢承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忽而又拍桌笑起来,“阿眠说得对,只有哥哥会永远对你好。”
他见眼前少女长眉秀目,眼瞳黑亮,满是对他的依赖。突然想起王骞那混账话,眼神一暗,“陆一,着人送九弟回别院。”
——
房舍中,谢衍跪坐在蒲团之上。
他紧闭双眸,听屋外蝉鸣声;竹扫帚扫过落叶的哗啦声;小僧们下课回房舍,讨论经文要义的声音。
那颗漂浮起来的残破之心,又被他按回了心底。
“施主,小僧为您送斋饭来了。”
敲门声响起,先前引路小僧提着一只竹食盒进来,将素斋一道道呈在桌案上,笑嘻嘻地说道,“女施主怕您身子吃不消,只让小僧捡了些清淡的。”
“贵人吩咐,待您用完膳,不必再回药师殿抄经,可以直接回府了。”小僧指了指东南方向,“施主可以从小道下山,少了许多路呢。”
已成死水的心湖,又被扔进了一颗小石子,从中间一圈一圈得泛起波澜。
明明不是风动。
谢衍哑声道:“多谢,在离去前,我想见主持一面。”
小僧诧然,但仍旧带他去了大殿。
大殿之内,主持仰头望着殿中佛像,嘴角和善地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