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谢眠踩着月色回到小厨房。
潜入地道前,她随意捡了小厨房中已经备好的食材仍进炖蛊中,虽然她丝毫不懂技巧,但已然能闻到食物香味。
她目光在厨房中转了一圈,停留在砧板上未来得及收起的刀上。
这刀用在小厨房中,日常只是切切菜,并不锋利,谢眠拿起刀悬在指尖,闭上眼未曾下得去手,又觉得这般做派过于显眼。
她本想借口用刀切伤手指,借机留下伤药给谢衍送去,转念又想一旦请了太医,必然惊动母后三哥,往后再从地道溜去见他便难了。
谢眠放下刀,将汤舀出,打开了小厨房门,看到了一人守在门外提心吊胆的兰姑姑。
“公主,您可出来了!”
天知道,方才她路过小厨房,看到房中无人影又听不到动静,她有多害怕,她屏退了旁的宫女,自己为公主守着。
如今见到人,可算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谢眠心中藏事,随意同兰姑姑点了点头,召来小宫女提上食盒便要出宫,却仍旧被宫外以没有娘娘手谕,不得出宫的侍卫拦了下来。
“公主殿下,勿要为难我等。”侍卫长抱拳一拜,“您且安心待在宫中,臣安排人将食盒送给娘娘。”
若是没见到谢衍,谢眠定会欣然同意,为母后熬汤本就是她独自留在小厨房的借口。
可是见到谢衍胸口烙伤,十指血淋,她想为他讨回公道。
“我想见母后。”谢眠退了半步,将食盒交出去,“劳大人替我带句话,就说阿眠近来心绪不宁,想同母后说说体几话。”
侍卫长接下食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应下这请求。
陆皇后向来冷情,只是偶在在面对谢眠时,会露出与她平日不同的模样。她着人收下食盒,却没有予她出宫手谕。
只是让人送来一本佛经,“无欲则无俱,娘娘说公主该修心了。”
谢眠面露失望,她接过佛经翻了翻,字迹熟悉。
是母后亲手抄写的。
可母后不肯见她,就算送来手抄佛经又能如何?
谢眠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事拖得越久,谢衍便越遭罪,她提出要求见父皇,回话的却是贵妃身边侍女。
“圣上今晚歇在贵妃娘娘那儿,今日天色已晚,公主便是再要紧的事也等到明日再说吧。”
谢眠沉默了许久,惶然回到房中。
如今,她只剩一人能求。
——
天才拂晓,谢衍便上了前往孟府的马车。
他会被关在孟府地牢中,由孟将军选择要用在他身上的酷刑,他从前总觉得不管是何种刑罚,他没做过便是没做过。
如今却希望,哪怕今日没有说服孟将军,让他用些不那般狰狞的手段也好。
他不想让她看着害怕。
谢衍默默算着地牢中水滴打在青石板上的次数,直到听见孟将军沉重脚步声,心想今日孟将军比往日迟了一刻钟。
这一刻钟,他被孟筠牵绊住了。
孟将军看着双手被吊起的少年,脑海中却一直回荡着孟筠的声音,自从几日前从宫宴上将她带回府,她便一直闭门不出滴水不入。
直到今日,她突然打开门,说要见爹爹。
她跪在孟将军面前,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哭着同他说,“女儿不孝,连累爹爹英名,害得家中姐妹声名受损,这都是女儿过错。”
“女儿自知无颜见人,将来无论走到哪里,□□的骂名都会跟在女儿身上,女儿受不住了,爹爹!”
“若女儿真是那等不知廉耻的人,便寻条白绫了结了自己,可女儿不是!”孟筠死死抓住孟将军的胳膊,“女儿被奸人所害,便是死也不瞑目!”
他的女儿,虽未长在膝下,却哭求他给她一个公道,待她去了地下,也好见她那早逝的娘亲。
句句诛心。
孟将军深深吸了口气,挑了一柄尖锐匕首,“九殿下,今日是膑刑。”
不像往日那样任由他动手,谢衍开口,“孟将军,今日我有话说。”
“下药者,另有其人。”谢衍直截了当地问道,“想来孟将军已经查过那日宫女,可查出什么端倪?”
“想来毫无端倪。”
孟将军脸色一沉。
那宫女已是孤女,便是在宫中也是独来独往,翻找她留下来的东西,不过是些寻常物件,而她看起来也不过是个被九殿下胁迫的普通宫女。
孟将军拧眉,“九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能将此事栽赃给我,且首尾处理得如此干净,拢共不过几人。”谢衍幽深目光盯着孟将军,“若听我一言,定能将他找出。”
谢衍敛眸,“只是孟将军,若事成,日后你得允我一诺。”
“九殿下且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