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声音不重,语气是他一贯的冷淡。
分明是在陈述事实。
可谢眠心中,升起了一股心虚,她知道匆忙去看谢衍时,承诺了他明日再给他带旁的伤药来,可那日她一心想还他清白,生生耗在了长宁宫。
那日谢承忙到很晚,还同她发了很大一通脾气。
回到长乐宫后,她大哭了一场,哭累了便沉沉睡去,等她醒来时早已过了日出。明知自己不占理,她连声音都低了下去。
“昨日是我耽搁了,往后再也不会了。”
谢衍抬眸,“没关系。”
他眼中看不出分毫指责,以谢眠浅薄见识唯一能看出的情绪不过是:早知如此,我习惯了。
他甚至不需要听她的理由。
“不是的,谢衍!”谢眠往前走了两步,她才发现即使是九弟,也已比她高出一个头,她稍稍仰起头,“昨天我本来是想去看你的。”
“但是因为一些事耽搁了时间,本打算事了便去冷宫,但是等我醒来已经天亮,那时你已经被带走了。”
她说得含糊不清,又有些颠三倒四,可谢衍听懂了,“阿姐,昨夜月色很美,不过今日更甚。”
谢眠抬头望了望天,新月如钩挂在天边,同从前一般毫无二致。
“有吗?”
谢衍点头。
谢眠越发觉得他可怜,定然是只能看月亮,才会敏锐地觉察出哪一日的月色更好。她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根红绳,瞳仁黑亮,“九弟,你是不是没有翻过花绳?”
谢衍摇头。
果然如此!
她本想将那些今晚偷师的技巧全交给谢衍,但看到他裹上绢帛的十指,又将这心思按下。
她将绳圈套在双手上,双手灵巧地从花绳中穿过,解开一个个必死的结,最后翻出一颗星星。
谢眠兴奋地在谢衍面前展示它,“好看吗?是不是很厉害!”
谢衍很轻地“嗯”了一声。
见谢衍很罕见地夸了她的星星,谢眠大方地将它放在了谢衍掌心,“九弟,等你手好了,我教你翻花绳,我会的可多了!”
她说起来,毫不心虚。
但谢衍却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他试图握住掌心,又缓缓松开,手心只余一团乱遭红绳。
此间七夕,她摘下一颗星星送给他。
一颗,只亮在她指尖的星星。
——
谢衍很快被身形壮硕的孟府兵将找到。
他横刀阔步,往谢衍身边一站,毫不客气地“请”九殿下上马车,又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谢衍颔首,同谢眠道别,登上了孟府马车。
方才侍卫同他说的是:三殿下的人来了,九殿下请速速回宫。
他坐回马车上,直到马车驶入小巷,再也看不清街巷,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从孟府出来时,便看见柳家幼子喝令下人套马。
想来定会扰出混乱。
好在,今夜他窃来一束月光。
从阴影中走出的少年,又乘马车回到阴影之中,谢眠算了算时辰,想来三哥的侍卫也快找到她了。
她离开了当前的胭脂铺,在街头一片叫卖声、小儿嬉戏声中,走到了货郎面前,那儿已经聚集了一片少女小童。
大家看货郎像变戏法一样,从他的百宝箱里掏出一件又一件宝贝,样样都有不俗来历,其中一件还是从百年世家“季家”淘来的铜镜。
“要说这季家,大家要问了,天下这么多姓季的?这莫不是随便哪个季家主人用过的铜镜?诶,我说的季家,就是众所周知的河东季家。”
“你们看这个印记,还是季家本家用过的东西呢!”
货郎指着铜镜柄一枚书页印记,从一众人眼前晃过,“这可不是寻常人能仿出来的,识货的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也不多要价,只需一锭银子。”
围观众人哄笑出声,只道货郎掉进银子堆里,想银子想疯了,不过一柄做旧的铜镜,竟然要一锭银子。
谢眠若有所思地看着货郎涨红的脸。
前世,她在长宁宫书房见过季屏赠给谢承的书画,其上印章便有那印记,可见货郎并未说谎。虽不知季家本家之物为何流落在外,买下倒不失为接近季屏的方法之一。
她庆幸于街头多是普通百姓,伸手摸了摸袖袋。
她尴尬地掏出一枚东珠,便听到人群中有人扬了一把折扇,朗声道:“我买了。”
谢眠立刻摊开掌心,“我用这枚东珠换那枚铜镜。”
“一锭金子。”出价者毫不退让,声音清越,“我见这东珠绝非凡品,定然有独特印记。你眼下以物易物,回头便以失窃为名追回,可是要空手套白狼?”
“阿郎不妨好好想想。”
货郎眼珠子一转,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