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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兰江离在宫中见过不少贵族小姐,她们出身门阀,也需习得琴棋书画,甚至女工舞蹈信手拈来,而头一回见着世家女子拿着刻刀干起篆刻的活儿。起先秋兰还在惋惜一块上等美玉要浪费在许三小姐手上了,不料就一晚的功夫,鹰首便栩栩如生地立于其上。
待刻完残荷鹰鹤图,观应的手指关节处因连日握刀使力,赤红一片,秋兰从太医院讨来舒缓的药膏,为她轻轻涂抹,“小姐的手艺真是精巧,这块章子,小姐是要赠予小方将军么?”
“你怎么知道是要给他?”观应不打算和她二人说起此事,却不想直接被秋兰戳破,她将雕刻完的玉石翻来覆去地摩挲,印背款识叫她犯了难。
秋兰将她的手指提起来,用纱布裹好,“奴婢也是识得几个字的,这两日看小姐在用各种字体写‘子平’二字。子平,不就是小方将军的字吗?”
观应的脸倏地一下浮上红晕,连忙抽出来一张不曾写过字的纸张盖住桌上无数个“子平”,她不能将金陵被掳一事说出,只能磕磕巴巴地找了个借口,“我只是,只是在练字。”
这下轮到秋兰江离捂嘴偷笑了,看着观应急忙解释的样子,也不说话,一副我们都明白的表情还给观应,观应只能眼巴巴望着她二人,讨好地说道:“回京途中他很是照顾我,我很感激他,所以才……你们笑什么!”
“奴婢是为太后娘娘高兴呢,您没回来的时候,娘娘总担心您会与小方将军看不上眼,常与我们说等您回来了,要是不称意小方将军,旧日的婚约也可作罢,为您另寻一桩婚事。不过嘛,现在看小姐的样子,娘娘徒生担忧了。”
“小姐钟意小方将军吗?”
太后会如此在意她的婚事是观应始料未及的,她很清楚太后所谓的另寻婚事,也就是弃了方家改从另外七大世家里头选择合适的男儿重新拟定婚约。皇亲贵族许婚最看重的就是门当户对,公主子配公主女在当年称得上是一段佳话,方衡背靠平阳侯府,父亲手握玄甲兵,母亲是文安长公主,于幼年失恃的观应而言,是东都中最好的婚配人选。
方衡其人在旁人看来是冷淡如同昆仑的冰山,她见过他在云海楼中与金陵官僚、花魁扶摇疏离的样子,更见过他在小苍山初见时有意说起玩笑话的样子,若非有婚约牵系着二人,方衡对她应当也会是这样凉薄心凉的态度。
那晚他翻入白玉台,只是为了当时一句承诺,特地来告知金陵一事的进展,她却再难相信他只是因为婚约才会对她有所不同。
良久,观应望着玉石上的雄鹰振翅,“他是个很好的人……”
江离等着观应继续说下去,可是观应停了下来,笑盈盈望向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是外祖母叫你们打听的吗?”
秋兰江离连连摇头,她俩无需日日进宫回禀,但也总会有宫中来使借着赏赐之名与她二人打听观应平常在做些什么,观应觉得从临江回到东都,倒似进了一座囚笼,一言一行都会被回禀上去,然而她并不能做些什么。在得知柳闻音要办场游园会,宫里就给许家三姊妹都赐下新裁的夏装,甚至前日宫中得知她花五千两买下一块玉石,来使再到问园时,便多了一叠银票及一奁钗环。
秋兰江离虽体贴细致,到底还是太后的人。也不知道乔姿绿蒲走到哪里了,怎会晚了好些日子也不来信告知一声。
观应见状眼皮耷拉下来,连连哈欠,装出一副困极的模样,将她二人哄骗出去。她伏身贴近门边,她二人走远后,观应重新点了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