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去,两人便逼近了迷宫的另一处边缘。
他们头顶的建筑物逐渐升高,宛若一座空中楼阁。不过两人一路向前,却并没能看到上层迷宫的边界——原本应该是尽头的位置,被怪物巢穴黏稠的分泌物裹成了一个肿胀的突起。
那怪物的洞穴像蜂巢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远比他们上次所见的要庞大得多。有的甚至垂到了下层,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上一次被怪物追赶的惊险还清晰地留在两人的记忆中,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心里还在发怵,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隔着怪物们筑出的厚重的壁垒,夏思源仍能听到它们在其中活动的细微声响,那感觉就像是有只昆虫舞动着手脚,划上她的皮肤,让她冷不丁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海德拉继续向前走了一阵,意识到身后的两人都没跟上来,才把头一股脑转回来。它似乎察觉到了他们心怀忌惮,佯作大胆地绕到一旁的巢穴边,伸长了肢体贴上外壁,向他们表示这里没有危险。
“这些家伙……在这里不会出现吧?”于秋溟还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见海德拉迅速摇起头,两人这才跟着它躲开密集的怪物巢穴,继续前进起来。
再往深处走,重重交叠的巢穴随着上层迷宫的边缘不断升高,逐渐消失在了他们视野里。若不抬起头,便意识不到他们正处在一群凶狠的怪物之下。
也正是此时,在两人从最后一处黑色分泌物连成的障碍中走出时,迷宫里波形闪光的源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一条超出他们想象的地下河,它竖直着立在道路尽头,无论纵深还是阔度都让人看不到边界。
平缓的水波闪动柔和的光亮,犹如粉碎的星屑垂直而下。一层层错乱的迷宫来到这条河面前便如同杂乱的音调在休止符前戛然而止。一切生物活动的声音都被笼罩在一种巨大的寂静中,仿佛在面对比罪恶和死亡更古老的遗迹,因而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与庞然的地下河相对的,是一片开阔的平台,伸出了层层迷宫的边缘,直送进那条河的水波里。在平台的边缘,有一块小小的白色的缺口。从夏思源的角度看去,像是一只鸟停留在水面上,正等待着跃起。
但他的翅膀不会再扑开了,有个声音在心里对她说。
夏思源意识到,那就是他们在寻找的目标,那个在地下河道绚丽的色彩和迷宫灰暗的恐怖间不合时宜的缺口。
有一股巨大的悲哀忽的堵住了她的喉咙,然后是酸涩感,经过鼻腔来到她眼底。
这时有一双手在身后接住了她,让她不致一直跌落下去。于秋溟扶住夏思源的背,又顺势拍了拍她的肩。
一路上他们并非没有想到这个结局,只是两人都不愿提起,又总在化险为夷时觉得尚有希望。
“海德拉。”他轻声叫起在一旁等待的蛇形生物。
“我们找的这个人,他……”于秋溟不想说出那个字眼,又觉得海德拉或许不会理解“死亡”这个词,“他从进来时就是这样吗?”
他最终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发问,而海德拉的智能大约不足以让它理解两人情绪的变化,只是轻快地点了点头。
在这样一个连时间都停滞的空间里,在海德拉看来,大概他只是停留在了进入迷宫那一刻的状态。
而于秋溟和夏思源,他们和海德拉不同,他们的时间在流逝,他们拥有未来。可对于罗辰来说,一切永远停在了那一瞬间,那个平平无奇的时刻。
于秋溟感到不知所措,他和夏思源的人生都还太短暂,没有过面对死亡的经验。
但他意识到,他无法面对这一切什么也不做地转身离去。在这一切成为他一场终身的噩梦之前,他至少要做些什么以挽救自己不断下坠的心。
“我们去看看他吧。”他用自己可能做到的最温和的语气对夏思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