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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三刻,酒毕。
齐思乐没有被灌很多酒,还能一个人稳稳当当地下楼,于是高烈只将他送到了齐府的马车上。
回身去找自家的车马时,忽的看到一个还未收起的路边摊贩,摊头上摆着几件小孩的玩具,便一时兴起走过去看了几眼,买下了一个老虎布偶。
阿炽是属虎的。
虽然阿炽是个早慧的孩子,很少对玩具表露兴趣,但这样可爱的小布偶应该没有人能够拒绝。高烈这样想着,忍不住勾起嘴角,将布偶揣进了怀里。
正当她要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时,左腕却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握住了。
一个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有人对我说过,若是有难,可向延王世子求助,此话当真?”
这个声音对她而言极其陌生,但随之而来将她缠绕的那股白檀香味却瞬间勾起她心中不曾忘怀的一段记忆。
“乐阳郡主?”高烈的肩膀由不自主地跳了一下。她迅速地稳定了一下情绪,低声答道:“自然当真。”
“帮我。”
高烈想,这世间似乎总有些巧合在的,就像她碰巧向齐思乐借了那本书一样。
“小殿下,你也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了啊。”
“急什么?我可是皇长子,还怕嫁不了人?”
“若不公开女子身份,小殿下便是皇长子,要嫁的,是和你一样的女子。可朝中有多少人能够信赖?”
“或许我可以‘嫁’给一个男扮女装的男人,互相保守秘密,这样就没有顾虑了吧?”
这个四年未曾与她有过交集,杀她一次,又救她一回的,可不就是一个男扮女装的男人?
延王府的下人们虽然惊讶于世子突然带回一个陌生人,但他们都守着仆人的本分,对此不置一词,只是麻利地帮着她将这名路都走不稳的神秘人扶上了马车。
夜色与黑衣之下,他们甚至没能看出此人究竟是男是女。
高烈让他躺倒在车厢中。
车厢中弥漫着和四年前一样的味道。
白檀淡香之下,是盖不住的血腥味。幸而游梦龙今日穿的是深色衣服,才没让旁人看出来。只是高烈将手从他身上拿开的时候,感觉到掌心一阵黏腻。
“有人追杀你?”高烈问。
“抱歉,不是好对付的人。”游梦龙气息奄奄地答道。
“没事,延王好歹是马上要当皇帝的人,江湖势力胆子再大,也不敢对延王府的车驾做什么。”高烈一边帮他脱下外衣一边说,“不然你也不会想着来找我吧。”
距板车上的女孩对乐阳郡主说出那番话,已经过去了四年。
她继续在游梦龙身上上下其手,想要掀开伤患的衣物查看一下伤势,却被他死死地抓住了手腕。
“怎么伤这么重力气还这么大?”
“……别看。”
“行了,咱们都是男人,怕什么?”
“你——”
在黑暗中她看见游梦龙睁大了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睛。
差点忘了,她此时还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才对。
“伤得太重,都忘记伪装声音了?”她飞快地寻了一个理由。
再说,伤成这个样子来找她,就应该做好早晚要被知道的觉悟。
高烈斜飞他一眼:“你放一万个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手终于松开了。
高烈熟门熟路地解开他的腰带,扯开衣襟,取下他缠在胸前的东西:“还是提前拿掉的好,让大夫发现了才尴尬呢。”
“不要找大夫。”游梦龙小声道。
“这么重的伤,”高烈讶异,“死了怎么办?”
“看着严重罢了……死不了。”
“……行吧。”高烈将取下来的布团堵在他的伤处,“这东西也算是个护身符了,多亏有它缓冲,伤你的人才没能贯穿要害。”
包裹在黑衣之中的,是与她在四年前的临剑楼里所见到的相似的身躯,伤疤纵横交错,只不过还略显单薄。
左胸有一个半指宽的刀口,正在汩汩地冒血,伤口不止这一处,但显然这里最严重。
既有刀伤,也有箭伤,而箭镞已经被这个不要命的家伙给拔掉了。
“真是嫌自己气血方刚挥洒不完是不是?”高烈说,“追杀你的,不止一人?”
没听到回答。
她窥探一眼他的表情,发现他眼神涣散,应该是由于失血过多而渐渐神志不清。
正用手抵着布团帮他止血,下颌突然触到一丝冰凉,一阵酥麻自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游梦龙伸手碰了碰那条她从小藏起来的伤疤。
“你又救我一次。”少年恍恍惚惚地说着。
高烈不解,权当他失血过多,生了